南府的饮食和御膳相似,养人、清淡、精致。 南念一道:“那莲藕若是没扔,炖个汤也不错。有毒无毒,母亲一看便知。” “扔都扔了。”南般若冲他皱了皱鼻子,“马后炮。” 南念一作势挽袖要揍人。 南般若才不怕他,笑眯眯抱住天枢胳膊:“阿母,他凶我,拿针扎他!” 天枢:“……” 正说笑,管事阿伯疾步进来,垂手立在一旁。 知他有事要报,南戟河望了眼女儿,见她正襟危坐也要听,便道:“说罢。” “是。”管事阿伯颔首,“蔺青阳让人传信,说是亲手做了姑娘爱吃的藕宴,藕饼与藕粉也都做了,戌时来接姑娘回。” 静默片刻,南戟河道:“知道了,去忙吧。” “是。” 三个人望向南般若。 只见她低着头,认认真真在用筷子挑拣南瓜粥里面的细瓤。 南戟河探手拍了拍女儿,安抚道:“任他兴风作浪,不必理会就好!” “莫不是怀柔之计,以退为进。”天枢表情有些烦躁,“想要害我们般若愧疚?般若心善,莫要中计。” 南般若抬起埋头吃粥的小脸,笑眯眯道:“虽然我长得好看,但是我铁石心肠。” 三人忍俊不禁。 南般若又把脑袋埋了回去。 她当然不会心疼蔺青阳,只是心底隐约总有些不安。 她太了解那个人了,他绝非善茬。 * 午后。 “想什么这么入神?” 南念一弯起食指,用指背敲了敲南般若肩骨,唤她回神。 上次她也是这样坐在窗榻,他叫她时,不慎把手掌放她肩上,害她应激——她回眸那一霎的眼神,当真是令他心惊心悸,怒极恨极。 “阿兄。”南般若歪头看他,道,“我在想那个鬼面人。” “放心,父亲在府中囤了重兵,足以防备两个蔺青阳带人来攻。”南念一坐到她对面,“我仔细回想,禁域中的那个鬼面人,虽然修为极其浑厚高深,却仿佛有些……” 他认真措辞,“笨重,迟滞。” 南般若缓缓重复南念一口中的特征:“笨重,迟滞。笨重,迟滞。” 没有。 她翻遍前世记忆,蔺青阳麾下绝对没有这样一个高手。 这个人,究竟是谁? 南念一回想着细节告诉她:“此人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过话,也没用什么招式。防御为主,被打了才还击。” 南般若若有所思:“这样啊。” 这个鬼面人自身硬实力太过强悍,身上又穿了东皇法衣,几乎就是一座金汤不坏的堡垒。难怪久攻不下。 她的脑海深处似有一丝模糊灵光闪过。 无关前世,而是今生。今生,她是不是漏想了什么? ……抓不住。 * 一家四口静静用过晚膳。 刚一落筷,蔺青阳的消息便递了进来。 “说好了,陪岳父岳母用过晚膳就出来,我在府外等。” 南般若完全可以想象出蔺青阳说这句话的样子——他按照约定的时辰前来接她回去,温润含笑,眉眼真挚,仿佛昨日的“失约”不曾发生。 ? 如?您?访?问?的?w?a?n?g?阯?F?a?B?u?Y?e?不?是?ⅰ????u?w?ε?n??????????⑤?????ò???则?为?屾?寨?站?点 南念一沉吟:“日日来等?蔺青阳怕不至 于那么天真,以为这样就能等到般若?” 南戟河冷笑道:“他攻不进来。我们只需按兵不动,以不变应万变,且看他葫芦里能卖什么药!” 距离戌时越来越近。 南般若隐约不安,只觉周围好似笼罩了暗沉的阴影。 时漏簌簌。 整座南府仿佛同时屏住了呼吸。 * 蔺青阳终于动了。 他望一眼天色,缓慢提步向前,踏碎遍地礼箱。 忽一顿,垂眸望向脚下。 那是一支滚到泥泞之中的莲藕。细细一截新藕,脆嫩,瓷白,可怜。 他躬身捡起来,用袖子把它擦干净。 再走一步,又捡一支。 他一路走一路捡,到了南府台阶前,怀中已抱了一兜藕。有些白日就被人踩碎了,怎么擦也擦不干净。 他仰起脸。 唇畔带笑,眸底冰凉。 提步,瞬移过台阶,抬手叩门。 “砰,砰砰。砰,砰砰。” 斯文有礼的叩门声中,隐约夹杂了一声声轻而低的笑。 “辜负真心的人……” “啖蒺咽藜,永堕无间。” 第19章 杀男主挂了。 南府。 “他还敢叫门?” 听闻蔺青阳独自一人前来敲门,南戟河拍案而起,冷笑出声,“好啊,放他进来!” 府中戒备森严,重兵把守。 天枢更是亲手操刀,布下世间第一杀阵——十方俱灭大阵。 聚十方寰宇之力,诛一人神魂俱灭。 蔺青阳若是胆敢只身入阵,便是要以一己之力,对抗南府千军万马。 天枢温柔叹气:“他自己偏要进来,可怨不得我们以多欺少。” 南戟河起身提刀,大步踏向前庭。 穿过廊道,左右两队高手疾步跟上,天罡地煞、各营统领早已严阵以待。 昨夜下了一场暴雨,空气湿润,院中一支支燃烧的松油火把蒸腾出大片白茫茫的水汽,掩住了十方俱灭大阵的银血阵光。 “轰——嗡——” 水雾氤氲,两扇兽首漆门被推开的声音仿佛也染上了肃杀寒意。 一道温煦的嗓音在门外响起。 “岳父岳母在上,小婿来接般若了。”顿了顿,他很有礼貌地征求许可,“可否允我进来?” 尾音隐约残留在照壁与漆门之间。 可否允我进来…… 我进来…… 来…… 南戟河目露寒芒,一身凛冽杀意越过照壁,锁定门外人影。 他沉声冷喝:“进!” 院中众人屏息凝神,一瞬不瞬盯住大门方向。 脚步声响起。 有人踏入门中,衣角拂槛,发出轻微的簌响。 果真只是一个人! 灼灼瞩目之下,脚步声渐渐接近。绕过照壁,先是踏出一只很寻常的云纹皂靴,然后转出一袭素净青衫。 来者身量修长,气质温和,木簪束发。 乍一看,仿佛哪个清俊书生不小心误入此地。 细看便知不对。 只见他微垂一双漆黑狭长的眸,眉眼隐在长檐阴影之下,半明半寐,下半张脸苍白如鬼,唇角勾着一抹冰凉的微笑。 一身实力深不可测,正是蔺青阳。 瞬息之间,无数目光、心神与杀意唰地锁死在他的身上。 南般若被众人护在最远处,隔着深深庭院,她认出了他这身衣裳。 正是前世她与他初见时的模样。 她微微蹙眉,脑海里不自觉浮起他说的那些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