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锐,默契十足,有人殿后,有人动手打开了城门。 “嘎——吱!” 聚在城外的难民轰一声便往门里涌。 “城已沦陷!勿入!” “勿入!” “死瘴勿入!” 许多红了眼的难民早已失去理智,根本听不进劝阻,拼了命也要往城里冲。 放眼望去,尽是一张张疯狂的、崩溃的脸。 这是南般若第一次亲眼目睹人间炼狱。身处其中,就像是惊涛骇浪之中的蝼蚁,随波逐流,生死根本由不得自己。 浓烟、哀嚎、混乱、死亡。 从宁静到沦陷,前后不过短短一刻钟。 血与火熏得人睁不开眼,南般若怔怔回眸:“这里怎么办?” 暗卫沉声道:“大军已经集结,只待主君号令,便以净明魑火开道,彻底荡平所有沦陷地。”顿了顿,忍不住多一句嘴,“爆发之初,小型动物还未受到感染,尚且如此凶险。主君只身前往早已沦陷的东五城,真正是九死一生。” 南般若默然不语。 她不信蔺青阳真的去了沦陷区。那个人,最是惜命不过。 * 离开城池,踏上高地。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阵暴烈呼啸。 遥遥望去,只见东边天幕映满了诡异的紫色,轰隆声不绝于耳,仿佛天火流星坠向地面。 暗卫定睛一眺,忽然惊悚:“东五城?!主君未归,是谁让他们对东五城动用了净明魑火!” 这般规模的火攻之下,便是大罗金仙身处城中,恐怕也难逃一劫。 众人皆惊。 “当然是蔺青阳他自己。”南般若不以为意,“谁能越得过蔺青阳给他的军队下命令?他那种控制狂。” 她根本不相信蔺青阳去了沦陷区。 说是“舍身取药”,不过是把事先备好的解药交给她,演一出深情戏码。 暗卫天眼角跳了跳。 他小声提醒:“主君以身犯险,若是出了事,夫人您也……” 南般若笑:“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给他陪葬!” 暗卫:“……” 如此癫狂的爱情,恕他一个正常人无法理解。 忽然间! 漫天净明魑火猛烈摇晃,只见一道诛天灭地般的剑光划过苍穹,火海短暂一分为二! 旋即,一道身影冲天而起,破火而出! 遥遥能见他衣袂沾火,身后追逐的怪物汹涌如潮,铺天盖地追咬。 众人神色皆震:“主君!是主君!” 南般若怔忡,瞳孔一点点向内微缩。 蔺青阳他当真去了沦陷区? 即便一万个不敢相信,她也一眼认出了这道身影。 是蔺青阳。真是他。 地面的怪物已经深陷净明魑火的海洋,追着他的应当是虫鸟,乌泱泱似一片黑云,远远看着都让人惊心。 更多的净明魑火呼啸掷出。 一道道火线撕裂天空,红绿二色炽焰融为末日般的紫,毫不留情地浇扑向追在蔺青阳身后的怪物。 南般若怔怔看着这一幕。 她误会了他,他真的去了。 他人还陷在里面就下令火攻,是为了不把城中的怪物带出来。 此情此景,当真是在赴汤蹈火了——他怎么敢的?当真是胆大包天,不知死活。 “蔺青阳,你也是个怪物!” 南般若恨声呢喃。 * := 蔺青阳受伤了。 他衣袍残破,焦黑带血,身上还沾着些没有灭尽的净明魑火,颇有几分形容狼狈。 但是看到他的眼睛,所有人不禁心神一凛,疾疾垂下头。 杀意冰凉,眉眼冷酷。 看见南般若在场,蔺青阳神色有一瞬意外,旋即恍然。 “主城沦陷了。”他大步到她面前,抬起手,抚了抚她的脸,“怕不怕?” 她动了动唇瓣,没能发出声音。 “啊。”他轻叹,“般若快要变成木头了。” 他还没有彻底脱离战斗状态,整个人看起来极其冷血,仿佛没有生而为人的感情。 他俯下身,带着血与火的影子轰嗡一下罩在了她的身上。 他凑近观察她的眼睛。 南般若本能心惊,想要掩饰神情,僵木的身体却慢了半拍。 “嗯?看到我,般若貌似很意外。” 他缓慢盯了她一眼,弯腰把她抱起来,疾步掠往大营方向。 “让我想想,是哪里出了问题……” 他目视前方,似笑非笑。 南般若心脏发紧。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好多地方都在流血,向来炽热的身躯渗出一股透支过度的凉意。 “你不对劲。”他断言。 极度冷静的蔺青阳同时也会变得极度可怕。 “嗯……”他略微思忖,薄唇轻启,带着笑意问她,“天舟上,你是故意扔的瓶子吗?” 他垂眸看向她,背着光,不像一个人,而像深渊在凝视。 南般若几乎忍不住要战栗。 心脏发抖,身体深处漫起了冰冷的绝望,她尽力不让它们从眼睛里流露出来。 他怀疑了?他猜到了? 不……不对……不对……不要慌……不要慌…… 他不确定,他不可能确定。 他只是在试探。 不可以自乱阵脚,那样才是真正会暴露。 南般若迅速定下心神。 终于,在空气中那根无形之弦绷紧到极致,蔺青阳即将移开视线、发出失望的叹息时,南般若木然开口:“对啊。我故意扔的。” 他抬眸的动作略顿了一下。 “哦?”他道,“般若这样做,一定有原因。原因是什么呢?” 她闷声道:“我不相信你身上没带着解药,我就是想看看你把它们藏在哪里了。我好偷。” 蔺青阳重重垂了垂头,仿佛有些无奈,又有些好笑。 他叹:“那你现在信我了吗?” 一双大手坏意地捏了捏她,示意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好好看一看,为了给她弄药材,他付出多大代价。 她望着他,朦胧的双眼更添几分迷茫。 “我还是不信啊蔺青阳。”她怔怔开口,“直到现在,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带着解药才对,不然不像你——你这种人,明明心机深沉、老谋深算、工于心计、精明过头……” 蔺青阳气笑打断,承认道:“是,我确实带着解药。” “嗯?”她不禁睁大双眼。 他把她往身上掂了掂,低下头,像一只野狗似的,恨恨咬了一口她的脸颊。 南般若:“……” 变成木头了,不疼,但是好怪。 “哈。”他松开嘴,咬牙切齿道,“我是准备了解药,只是都藏在你的簪子里,耳坠里,环佩里,被你忘情扔了个一干二净!” 南般若慢一拍张大了嘴巴:“啊…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