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他这动作被人默默看在了眼里——卫衔雪背过身的时候,躺在床上的江褚寒就动了眉梢,他缓缓睁开了眼。
江世子这些时日挨揍挨多了,凭空成了真的“铜墙铁骨”,卫衔雪那一针刺下去,没让江褚寒真的昏倒,但他也确实没有力气了,干脆顺坡下驴地倒在了卫衔雪身上,可他没想到卫衔雪会跟他说那些话。
他目光空洞地对着床幔望了一会儿,就偏过头,有些复杂地注视起卫衔雪的身影。
如今外头的情况江褚寒几乎算是一无所知,但这几个月他能想的事他都想了,他的确能猜到卫衔雪是想做什么——褚黎栽了跟头,几番在陛下面前失了脸面,手底下的户部也丢了,国子监那边因为林彧的事情怕也难以得到什么偏颇,尚书令的娄家如今明哲保身,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到三殿下的身后,然后就是他最为倚重的舅父余丞秋。
余太师的把柄落到了镇宁侯的手里。
这如此明显的针对步步为营,是从卫衔雪出宫就开始了的,到如今,镇宁侯离开京城,对这京城里的事鞭长莫及,如若再碰上一个良机,怕是能让太师府与三殿下一道图谋不轨。
就像前世羽林军的哗变——几乎算江褚寒一手挑起放下的。
可当初江褚寒同余丞秋有之前前线的梁子,又有朝廷上的不合,这才想要同太师府碰上一碰,但卫衔雪是为了什么?
若他与这些人有仇,那他与整个大梁都有仇,就连燕国的朝堂也不该被他宽恕,他如果没有后手,难道他真的想要挑起大梁内乱,霍乱大梁的朝纲吗?
偏巧想到这里,卫衔雪又重新往屋子里边走过来了,江褚寒下意识将眼睛闭了回去,好像心虚地偷窥了一场阴谋诡计。
卫衔雪过来并没察觉出什么,他盯着江褚寒看了会儿,想来冬日天冷,因而伸过手,准备替他拉一拉被褥,不想他才伸手碰着被角,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是江褚寒的手。他甚至还没睁眼,手已经支起来落在了卫衔雪的腕上。
这一动作两个人竟然都怔了一下,这么短的时间,卫衔雪先在他是醒来还是未曾昏迷里盘旋片刻,“你……”
江褚寒睁开眼,“我们再谈谈好吗?”
见他语气低沉,卫衔雪手心一攥,“你方才并没有晕倒。”
“是……”江褚寒尾音拖长,带着无奈道:“我只是想顺从你的意愿。”
“……”卫衔雪往自己的方向缩着手腕,“你先松手。”
江褚寒的手松了一下,却又很快攥紧回去,“你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……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句实话。”
江褚寒一往无前的时候,靠着一句卫衔雪从前说过的话撑到了如今,“你说你不会坏大梁的国祚,可你到底想做什么。”
他真的想不出,以卫衔雪的身份,能在除掉三殿下之后有什么正大光明的举动,难不成他还是想替褚霁上位吗?
他一直都没有问出来,卫衔雪心中想要扶持的人到底是谁。
卫衔雪慢慢往床边坐了过去,他目光与江褚寒蹙起的眉目间碰了一下,沉默许久,卫衔雪的表情终于凝固起来。
但接着他只是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,“过了这么久,你怎么还敢信我。”
“你走的时候我都没有留过你。”卫衔雪疏离地说:“你装成可怜的模样回来,就想让我对你说什么温言软语吗?”
“我方才没有想骗……”江褚寒想去解释,可他停下来苦笑一声,“你跟我说这样的话,其实是想逼我离开吧。”
卫衔雪眉头一皱。
“你想逼褚黎和余丞秋有所动作,可他们忌惮侯府,你面前就只有两个选择,我若离开京城,侯府鞭长莫及,算是替他们除去一个祸患,可我若是留下……”江褚寒胳膊有些疼,他抓着卫衔雪的手腕一道垂下去,“你就只能把我送出去当靶子。”
“除掉了我,他们才敢有所动作。”江褚寒这么分析过来,怎么都能找到卫衔雪所说保全的端倪,可头一回被他这样承认有过维护的心思,江褚寒却无法庆幸起来,他居然真的在立场和自己的选择面前有过了犹豫。
卫衔雪被他说穿了,他敛起眉目,“你都知道了,还缠上来干什么?”
“江褚寒,你也只有两个选择,你要在祸患来之前离开京城……”卫衔雪在他手中挣了一下手腕,说道:“要么你动手把我抓起来。”
“我把你抓起来……”江褚寒忽然就恼了一下,“你怎么总是如此不留余地?”
江褚寒实在是等了太久了,他不顾自己的伤在床上撑了一下,把这久久不见郁积于心的惆怅都吐了出来:“我江褚寒在你眼里什么刚愎自用心机深沉的坏事都做尽了吗?从前那些错事我能一件件剖开来对你悔过,可你就不能有一丝的心软将我从那些过错里剥离一点,然后将我往今生还没有行差踏错的时候比照过去吗?”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