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上妹妹抬头时温柔坚毅的眸光,纳兰清言微微一怔。
“兄长,我们都是执拗的人,都有想要守护的人与事物。就像你已决定将自己的一生都系挂在纳兰家这座庞然大物上,我也已经找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。曾经我感到自卑,不是因为兄长太过光芒耀眼,而是因为我找不到自己不顾一切也想要去守护的东西。纳兰家已经拥有兄长了,所以它不需要我,我是这么想的。”
“我那时就像一片将要从枝头落下的叶子,不知该乘风而去,还是化作泥淖去护来年的春芽。”
“但现在,那片飘零的叶子落在了一人的肩上。我看见了远处的火光,从此愿随她镇守九州,护山河无恙。”
……
佐世长老处理着堆积成山的卷宗,即便她神识强大,过目不忘,但九州各地的事务最终都会聚在她的案桌上,即便是分神期大能也会觉得心烦。
批完其中一堆卷宗,佐世长老狠狠地松了一口气。她仰靠在椅背上,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窸窸簌簌的细碎声响。
半晌,不必回头,佐世长老便嗅到一股清新雅淡的茶香。
“辛苦了。”佐世长老揉了揉眉心,从弟子的手中接过茶盏,被她抓壮丁的弟子和她一同通宵达旦,但这过分体贴的孩子竟然在百忙中还有照顾他人的心思与余力,“今天的日课便免了,回去好好休息吧。齐照天最近应该没惹事?”
梁修将处理好的卷宗搬到一旁,佐世长老会将各地的卷宗分门别类,归纳后再呈递到掌门的案头。虽然各地的情报已经被底下负责的弟子梳理过滤过几遍,但九州疆域这般广阔,想要政治清明便只能勤政,这便是掌教与各大长老经常忙得不可开交的原因。
“师弟心气高但根子不坏,吃得了苦,也尊师重道。”梁修笑了笑,为同门师弟说了一句公道话,“您说的,他都是能听进去的。”
佐世长老“嗯”了一声,作为一个代替没长嘴的师兄把控宗门局势、时常言语作刀屠得满场仗马寒蝉的铁娘子,佐世长老什么妖魔鬼怪没有见过?当初她说要“管教”一下齐照天可不是开玩笑的。如今齐照天入门不过三年,人已经被收拾得服服帖帖,原先世家少爷的臭脾性基本都被磨平了。
不过同一批收入门下的,小弟子不让人省心,另一个也没好到哪去。佐世长老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身旁温吞老成的梁修,若说齐照天的毛病在于性子太锐,那梁修的问题便在于性子太钝。倒不是说这样不好,只是这样的性子容易吃亏,而他心里所想的……却是必须强势、不能吃亏的位子。
“去给掌门送卷宗时,去和拂雪谈谈吧。”佐世长老抿了一口茶水,“拂雪那孩子需要人帮她,你也趁此机会学学如何应对其他势力吧。”
“师父,我……”
“好了,快走吧。”佐世长老有些不舍,毕竟这孩子是个多好的壮丁啊,“等拂雪那边走上正轨了,为师也能稍微轻省点,去吧。”
……
而此时,被许多人惦记
的宋从心并没有待在自己的山峰上等着名士来投,而是递交了拜帖,转头去拜访了仪典长老清仪道人。
虽然非常遗憾没能拥有师徒之缘,但清仪道人对宋从心依旧亲切温和,时常为她答疑解惑。因为宋从心和纳兰清辞、鹤吟一直都有往来,清仪道人面对上门拜访的拂雪也让人去知会了弟子一声,随即言语温和地请宋从心入座。
宋从心是来询问一些关于缄物以及传承之类的相关事宜的,同时她也向精通通灵之法的仪典长老请教了一下稳固神魂的方法。她和姬既望都是时常在精神污染边际徘徊的人,很有必要学习一些相关的知识防范于未然。
对此,仪典长老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,不仅给宋从心讲解了稳固神魂的各种方法,同时也告诉了她缄物的两种形成以及分类。缄物的形成没有一个固定的规律,往往伴随着诡谲怪异之事。但目前修真界已知的各种缄物却能粗略地分为两大类:圣物类以及咒具类。
缄物通常伴随着诅咒而生,就仿佛天地在孕育这些神鬼奇物时降下的制约以及代价。
力量伴随诅咒而生,这是一种等价交换。
然而,同样都是诅咒也有一些细微的差别。有些缄物在诞生时便已经偿还了代价,而后其他人使用时不必再为此付出代价,这一类的缄物便是“圣物”,比如姬既望的龙鳞,姬重澜的刀扇;另一种缄物则是使用便需要付出代价,这一类便是“咒具”,比如宋从心得到的“地脉山主之心”。
“要说针对这种邪祟之物,九州当属‘巫’之传承最为深入。但很可惜,目前除了即墨那一脉,巫的传承已经断掉了。”
说到这里,似乎就要涉及什么敏感的话题了。清仪道人打住了话头,转而道:“本座打算让清辞去外门历练几年,回来好接手一些小型的仪典。”
宋从心忽而一怔:“外门?”
“对,她性子好兼之又有耐心,外门弟子选举要与各大分宗打交道。让她去择捡一下外门弟子,锻炼眼力的同时也多去人间走走看看。毕竟她所修行的天灵道与天地四方的人心紧密相连,不去了解这些,便无法在心境上更进一步。”
“……原来如此。”宋从心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。她垂头,耳畔却仿佛响起了命运的齿轮咬合运作的声响。
纳兰清辞即将进入外门。
这便意味着,原书中的故事,终于要正式开始了。
第97章
六年过去,又到了无极道门三年一度的外门大比。这一年,因为近些年来无极道门越发声势浩大,登山的人比往年还要多出些许。
上清天与元黄天是两个不同的地界,虽然共用一处版图,但上清天多为浮空的岛屿,实际面积比元黄天的疆域要小。由于上清天居于高天之上,灵炁的浓厚纯度不是元黄天可比的,尚未步入旋照期的修士突然进入上清天大多都会感到不适应。因此,即便是无极道门的外门弟子,在没有引气入体之前大多都是居住在元黄天,直到引气入体之后,才会被外门长老引入无极道门的外围,排浊净气,逐步习惯上清天的灵炁纯度。
而无极道门各大分宗举荐上来的外门弟子,最低要求是三十岁前开光,参与外门大比的骨龄不超过四十。当然,这是被允许参赛的门槛,实际上大部分参与外门大比的修士修为都至少在融合期。毕竟这是正道第一仙门的外门大比,没两把刷子的人还是别去自取其辱了。
因此,在一众修为都在融合期的弟子当中,其中一位仅有开光期修为的女修便显得格外扎眼。
身穿灰蓝色短打的少女背着一个凡间考生赶路时的木箱,腿脚与手腕的部分都用黑色的绑带扎紧,看上去仿佛出身清苦朴实的农家。然而,少女皮肤白皙,十指骨肉匀亭,一头长发水缎似的柔顺,绝不是普通农家能养出来的皮相。
这个让人看不出身世来历的少女将自己的长发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,闷不吭声地埋头赶路,那发辫便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地甩着。
“你是哪个宗门举荐上来的?”同行的弟子看见这名少女,忍不住纳闷地询问了一下。
少女摇摇头,道:“自己走上来的。”
问话的弟子“哦”了一声,也没露出什么鄙薄讥嘲的神态。
世人皆有寻真问道之心,每年来爬天梯的凡人也不是一个两个,谁人不是抱着一分“万一能被仙家看中”的侥幸之心呢?这个少女至少还是引气入体的修士,年岁看上去也不大,虽说未必能通过无极道门的第二重择选,但也没有奚落的必要。
很快,众人的注意力便从少女身上移开。前来登天路的大多都是分宗举荐上来的弟子,每个分宗都有三个举荐的名额。这些弟子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,小声说着自己了解到的情报消息。
“也不知道无极道门今年的考核是什么?如今眼见着考核是一届比一届难了。”
“要是能拜入长老门下就好了。”
“你可真敢想啊,我是只要能通过外门大比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“这两届收入内门的弟子不是挺多的吗?我师父都说主宗的门槛放低了!”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