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 第一句是将书信正读时的第八、第七、第六与第一行,但是解读时却要倒过来,取其从前往后读的第一、第六、第七与第八个字。
第二句则要将书信反着读,同时也要取其倒数第一、第六、第七、第八行字,并且倒着读其句子从后往前数第一、第六、第七与第八个字。
所以,第一个句子的解读是:
【“离”开
不是永诀,为父只是先一步去寻你阿吉团聚】
【你总是令我“开”怀,你和你阿吉是如此相像】
【我不后悔来到“村”寨,至少我遇见了你和你的阿吉】
【写给我珍爱的孩“子”】
第二句的解读则是:
【别人口中的“鬼”话不要总是轻信】
【为父将财物锁在柜子里,约“有”一千五百两银】
【为父走后,以后家“中”只剩你与妻】
【我将前往你阿吉所在的地方,远处那座“山”】
“离开村子,山中有鬼。”
——为父已一去不回,你要好好读书,记得为父的叮嘱,切记,切记。
“……”
喀啦——
一声突兀的细响与扭曲的黑影惊得宋从心猛然抬头,却原来只是被风拂起的树枝在摇曳间突然打着了窗台。
此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,就像打翻的墨水搅进了水缸,让原本温馨美好的一切变得森然恐怖了起来。
窗外风声呼啸,宋从心浑身僵硬地站在书桌前,手里拿着阿金留给自己孩子的家书。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,这才如同偃甲人偶般僵直地伸出手去,抚平纸张上的褶皱,将其重新压回到镇纸之下。
桑吉今日大婚,他必定不会回来,他与新娘会在两人共同拥有的小家里,度过一个温情脉脉的夜晚。
他不会知道,自己的父亲在他大婚之夜离开了他,前往了“山的那边”。
而一腔慈父心怀的阿金甚至不敢打破这镜花水月般虚浮的幻象,所以才选择以如此矛盾的方式,将真相埋藏。
将血与泪藏在鲜花着锦的书信里,一如这座被神眷顾的乌巴拉。
“……”宋从心沉默地后退了几步,随即,她猛然抿唇,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。
她隐去身形,遁入夜色,踏着长风朝着雪山奔去。
或许……还来得及。来得及在阿金步入长乐神殿前,阻止他!
第189章
乌云胧月,星辰长明。
裹挟着山巅碎雪的寒风拂过天边,濯世如洗,将这无尽的长夜浸染淋漓,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。
大明惊觉寺塔中,一百零八件转经筒组成的长廊依旧肃穆庄严。长廊两侧燃着烛灯,那些悬挂在檐下的灯笼被山风吹拂,摇曳间投下错落的光影,却照不亮浸在夜色中的建筑。白昼时那般圣洁庄严的佛塔,夜时却好似黑纱覆面,于阴邃中生出几分幽微的可怖。
然而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里,佛经长廊的尽头却伫立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影子。身穿武僧服饰却足有两人高的身影不动如山地伫立在长廊之下,皮肤青白,眉心贴着一张朱砂绘就的黄纸符箓。这个宛如噩梦般的影子如礁石般立着,他壮硕如山的臂膀之上却坐着一个人。
袈裟如雪的神子坐在巨大的尸傀肩上,阖目垂首,伸手转动长廊石壁中镶砌的经筒。他每转一圈便双手合十念诵一句佛号,每个经筒皆要转动十圈,不可多,也不可少。十遍不算多,但整个佛经长廊共有经筒一百零八件,每件皆转动十遍,便是一千零八十次。
即便拥有尸傀代步,神子要转动整个长廊的经筒也要花费大半个长夜,但江央坚持这项枯燥的礼事已有足足八年之久了。
柔暖的春风眷顾不到这座居于高山之上的佛塔,凉冷的暮风拂起江央的袈裟,他双手合十,道:“阁下,不请自来实乃无礼之举。若是惊扰了神明,更为大不敬。”
江央话音刚落,冷风拂面而过,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突兀至极地出现在长廊之下,仿佛从一开始他就站在那儿。
“我还不想疯掉。”那人朝着江央缓步而来,优美得宛如将要捕获猎物的猎豹,“昔年明德主持为传递明觉之志而立的大明惊觉寺,如今竟已成为了藏污纳垢之所。神子江央,你侍奉的究竟是哪一位神?”
江央抬起头,看着那道自黑暗中走出的身影,赫然便是白日里有过一面之缘、名为“兰因”的过客。
“你是何方势力派来的?北燕,禅心院?还是玄衣使?”江央看着他,语气平静道。
“回答我的问题。”兰因不由他顾左右而言他,藏于鞘中的长刀已经发出了啼鸣。
青年刀客深藏的冷锐不再压抑,如同打破容器的杯中水一般蔓延溢散。他的气息柔和却也危险,透着刀的锋利与血的腥香,如同无端弥散的烟气般瞬间散于整座长廊。檐下灯笼中的火光明明灭灭,当那裹挟着铁锈腥气的冷意扑面而来之时,江央只觉得自己的喉舌好似瞬间被人攥夺在手上,那柄尚未出鞘的利刃随时都可能剖开他的肚腹,撕裂他的胸膛。
“此地有两座神龛,一位已然陨落,一位不求供奉。在下早已无神可侍了。”江央抬手摁住了因为过于浓烈的杀气而躁动不安的尸傀,在窒息中吐字,“乌巴拉寨的寨民已经无法再离开大山,
我等所求的不过是尘世一隅的安宁。”
“你想说村寨内的异象你一无所知,全然无辜吗?”
“……在我出生之前,村寨已经是这副模样。”江央闭了闭眼,良久,才缓声道,“某一日,雪山住民原有的神不再回应信民的祈求,世人却被无名的顽疾所困。乌巴拉寨的祭司不得不求助于蟠龙神,他们挽救了村寨,令神址延续至今。这是此地的历史。”
“以被魔物寄生作为代价?”
“是。以被寄生作为代价。”
“荒唐。”兰因冰冷地吐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