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天色尚早,观中颇为冷清,两个容姿出色的女子,都是孕妇,齐齐跪在殿中,一个恍若富贵牡丹,金凤步摇,明珠耳坠,艳丽不可方物。另一个斜簪木簪,简约大方,温润清丽如兰。
美人与美人天然有种吸引力,相视一笑攀谈起来,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女子,却脾性相投一见如故,如遇见阔别多年的姐妹一般,从天光大亮聊到暮色四合,仍嫌未尽兴,依依不舍的各自回房休息。
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,沈予也在观中一直跟在两人身边,并不是他多么爱看漂亮女子,而是因为这温婉的女子的身份——她自称名叫颜言。
第四日早晨,宸贵妃刚用完早膳,出门散步时就见到颜言在房中盯着一个圆盘事物发呆,满脸愁容。
她轻轻推门而入,关心到:“言姐姐发生了什么事?为何面色如此凝重?”
颜言慌忙收起星盘和边上推演的稿纸,宸贵妃眼尖,看到了她刻意藏起的自己的名字。她立刻猜到颜言是替自己占星问卜,但是结果却不太好。
贵妃心沉了一下,此时她最关心的,莫过于肚子里的孩子,她人聪慧,性子也直,开口道:“莫不是我的孩儿有什么问题?”
颜言抬眼看了看她,欲言又止,秀眉紧蹙,眼泪珠串一般滚落下来,扭头掩面而泣。
贵妃上前急道:“言姐姐,你别只是哭呀,告诉我吧,好不好?”
颜言拭去泪水,红着眼眶:“昨夜我见北斗黯淡,有流星坠入银河,星象异常,于是就占了一卦”说着,她指尖轻颤,取出裂纹交错如蛛网的龟甲:“此乃不祥之兆,宸妹妹腹中胎儿虽承龙气,却命犯凶星,恐怕…恐怕……”
“恐怕什么?”宸贵妃抓住她的手,眼眶也红了
“恐怕难以降生……”颜言闭上眼叹道,即将为人母者,将孩子看得最重,她自己也即将诞子,又和宸贵妃分外投缘,很能感同身受。此星象一出,她一夜未眠,颓坐在桌前沉思。不仅为了宸贵妃的孩子,也在为自己的孩子考量。
“大胆!你这是诅咒龙嗣,按律……”宸贵妃的侍女话还没说完,被宸贵妃抬手打断:“都出去!”
清退左右后,宸贵妃紧紧拉住颜言的衣袖:“言姐姐,你能占星,一定还有别的过人之处对不对?你能帮帮我吗?我求你,这是我和君上的第一个孩子,我想留住他……”
颜言反手握住她的手为难道:“宸妹妹,我的过人之处就是擅占,此事关乎一国的皇族气运,我真的不能帮你的忙,否则必遭天谴反噬……”
宸妃虽恩宠正盛,但入宫前是混迹江湖的女子,是非恩怨分明,既然颜言都这么说了,就算她再想留住这个孩子,也不会无理开口,求别人拿命去换自己的孩儿,她颓然坐在地上,双目失去了神采。
颜言见她如此,心中柔肠百转,在屋内来回踱步,不住的叹息,最后,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,语气坚定道:“宸妹妹,你先起来,听我一言,或许你会有别的选择也说不定。”
宸贵妃闻言立即有了精神,站起身来忙道:“好姐姐,你有什么办法,快告诉我”
颜言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哀伤,拉着宸贵妃坐下,娓娓道来。
原来她是妖界至尊忆昭的发妻,此次出门是为了避祸,妖界和魔界的斗争已经撕破脸皮,翻到了明面上,自从她怀了妖尊的血脉,一直被妖尊保护得很好,可妖界事物繁忙,又在战时,妖尊前些日子去了战地,颜言料定魔尊近日会对她下手。她问卜算卦,需往人间这个方向寻找,才会有破解之法。
此前她一直想不明白破解之法是什么,但经此一事她终于领会了卜象的意思,因为贵妃的孩子和她腹中的孩子和一样,也有死劫,是否可以化解全在皇贵妃一念之间。
“我观测到天现荧惑守心之象,古安国运将尽,国之将覆,就算我此时倾尽性命,散尽修为来帮你,暂时保住你腹中皇嗣性命,山河破碎时也逃不过皇族绝嗣的命运……”颜言周身萦绕着哀伤,清冷又寂寥
宸贵妃听到这话,脸色唰的就白了,比刚刚知道皇子即将不保更难以接受,眼前阵阵发黑,踉跄几步,扶住茶桌勉力支撑才站稳,双唇颤抖,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那……言姐姐,我该怎么做?”
“家国和孩子,你只能选一个”
一个时辰后,宸贵妃从妖后颜言的房中出来了,她原本如桃花般气色红润的脸上,只余愁云笼罩的苍白。
她的孩子和颜言的孩子差不多的月份,都临盆在即,忧思过重不利于身心,唤来丫鬟走到观外散散心。宸贵妃一只脚刚迈出观门门槛,好似不小心踩到什么绵软的事物,她低头去看,是一条黑白间色的毛绒尾巴,浑身脏兮兮的野猫吃痛,返身对着她哈气,“啊呜”一声亮出尖利的爪子朝她的腿挠过来。
“小心!”沈予和她的丫鬟同时惊呼出声,为了护主,丫鬟匆忙间推了贵妃一把,抬起腿挡在了贵妃和野猫的利爪间,裤腿瞬间被割破,露出白花花的腿上几道血印子。贵妃在门槛间本就重心不稳,加上身子沉又被丫鬟情急之下推开,摔在了门槛边上,若不是她曾练武傍身,这一下恐怕摔得更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