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
还是雨。
乌云翻腾,瓢泼而下,苍黑的天幕被道道闪电撕裂,雷声轰鸣中,周遭的一切都渗出密密麻麻的水汽。
跑!
快跑!
妫越州拉着一个人,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下,肺部是几乎炸裂的疼痛。然而她丝毫不敢停留,只是紧紧抓着身边的人,两人的手心已经在雨水的浇灌下变得寒冷。
翻过那道墙就好了。
“翻过那道墙就好了。”旁边的人说出了自己的心声。妫越州转过头,映入眼帘的是伊丽苍白的面颊。
伊丽,伊丽格斯,是王庭内唯一的王女,也是她的第一个朋友。
现在正是在那座以华丽与恢弘著称的王庭之内,她们的身后跟着数不清的追兵。王庭太大了,大到两个十几岁的青少年拼尽全力也跑不出它那高耸的围墙;追兵也太多了,多到赫赫雷鸣也无法遮掩住那群人的脚步声。
可是她们要逃出去。
“坚持住,坚持住,”妫越州察觉到伊丽的脚步变得吃力,一边拉着她一边鼓励着,“伊丽,想想从前,再想想以后!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。”
伊丽的浑身冻得发抖,她仍然坚持着发出了赞同的声音,然而脚下不慎绊到雨水打落的树枝,“砰”的一下便摔倒了。
“伊丽!”
妫越州忙回身想扶住她,却也被同时带倒了。她拖着好友的肩膀,在电闪雷鸣间,竟惊悚地发现她的唇边涌出了一股血迹。
“……不成了,我……”她抹着嘴巴,语气里中有了然,却也掺杂着无尽的绝望,“我……出不去了……那药,有螙……”
“伊丽,伊丽,”妫越州抓着她的手,“你胡说什么!我们一定能出去的!什么药……你坚持一下,出去了……出去了我想办法给你治!来!”
伊利却将她的手打开了,她摇头说:“你快走吧!我……因为之前我不愿意,桑延嬷嬷喂了‘安静水’,我自打喝了……就、就难受,现在……现在肚子也好痛,我起不来了——你快走!越州,你一定要出去……”
“不行!我不会抛下你!”妫越州强硬地将她拉了起来,几乎是拖着她向前,“伊丽,你自打回到这里怎么就变软弱了?跟我走!你一定能撑过去的!还记得从前,那只螙蝎子都没咬死你啊……”
妫越州咬牙支撑着她全身的重量,下一刻却猛然被伊丽扑到了身前,与此同时,还有几乎震耳欲聋的一道枪响。
她下意识接住伊丽,手上却摸到了不同于雨水的、腥腻又温热的液体。
“我真不……”伊丽口中的血液也在越来越多地涌出来,她艰难地说,“……真不甘心,州,你、你走……”
“——伊丽!!!”
妫越州惊慌失措,根本不知该如何挽回好友的死亡,只能嘶哑地、一声又一声去喊她的名字。对面已有灯火亮起,她猛然抬起头,在雨幕中发现了开枪的人,是守株待兔的他们。
“尊贵的伊丽殿下,圣主在上,愿你安息。”为首的女人穿着一身古朴的修女服,在伞面下她的眼神似乎透着真切的哀伤,“州妮,你害死了她。”
妫越州感到自己的嗓间像被刺进了万根银针,她抱着伊丽渐渐冷去的身体,一时间面上的茫然几乎压过了刻骨的恨意。
“……为什么?”这声音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了,她双目中渐渐泛起了赤红,只是执着而不解地盯着桑延问道,“你……你为什么?”
桑延。
圣济院最慈悲最宽宏的大嬷嬷。
最开始是她收留了逃出王庭的伊丽格斯,又在伊丽的请求下救活了妫越州的性命。
那时候的妫越州还没有姓名,她不过是个游荡在街边巷尾的孤儿,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、寻衅滋事的乞丐,谁会给她起名字?
是桑延说,人总要有正式的名字。所以妫越州才有了最初的名,她叫“州妮”。
后来她开始学识字,她从古书上八大姓氏中选择了一个做自己的姓,还给自己起了个更响亮的大名。桑延对此也是含笑点头的。
——可是为什么?
妫越州的疑问注定得不到解答,因为桑延摆了下手,那些拱卫在她身边的侍卫们、已经从后面追来的侍卫门纷纷举起手枪,将妫越州和伊丽围在了中间。
“州妮,”她说,“人做错了事,需要付出代价。”
……
“……我什么都不要,”在僻静的茅草屋内,妫越州在检查着自己的设备,“就要她死。”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