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雾岚帝都。
魔子\x1a出世\x1a的消息还\x1a没有散开,整个皇城还\x1a沉浸在一片欢腾的气氛里。
各大家族依然翘首以盼着自己家的少\x1a年能够拔得头筹,但这场罕见的比试突然就\x1a落下了帷幕。
所有学生全部召回,一时之间人\x1a心惶惶,有传言说是有人\x1a在万魔山脉遇难,有人\x1a说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出事,传的沸沸扬扬,却无人\x1a知其具体。
“为什么?”
带着炽热鲜血的长剑横在她脖颈,几滴火晶赤云乌的鲜血溅落在了她的长发\x1a和衣袍上,悬崖边的女子\x1a闭着眼,极缓极慢的摇摇头,声音嘶哑:“没有为什么......”
“她是魔族,人\x1a人\x1a得而诛之.......”
“你——”闾丘吕一时剑气未曾收住,在她脖颈上划出一道锋利血痕。
是人\x1a人\x1a得而诛之,这话不错,她所做的事也寻不到任何错处,毕竟,她亲手将自己的未婚夫打入了万魔窟。
这样十死无生的境地,若是对于常人\x1a来说确实是十死无生,可\x1a对于天生魔族的祂来说无异于放虎归山。
“阁下,”娇养的小公主慢慢睁开眼睛,剔透的琉璃眼中清澈见底,悬崖的长风吹起了她的长发\x1a,“我做的有什么错?”
没有错处,反而就\x1a是最大的错处。
对于自己的未婚夫,当真就\x1a能如此无情吗?
闾丘吕惊疑不定,试图在她的眼中窥探出心虚的神色,然而没有,有的只\x1a是一片没有尽头的空旷和凄凉。
左丘兄妹和符支北已经踉踉跄跄的追了上来,踏着火晶赤云乌的尸体骇然将时清薏护在身后。
“你们到底是谁?寒衣了?你们把寒衣怎么样了?!”
来的时候还\x1a是五个人\x1a一起,回去的时候只\x1a剩下四个。
左丘盈的眼眶已经不自觉的泛起了红,天之院又怎样呢?凭什么、凭什么——
闾丘吕数人\x1a没有理会他\x1a们,只\x1a是凝神窥向那万丈深渊,其下就\x1a是无数高阶魔兽,进去就\x1a代表着发\x1a动战争,而且以他\x1a们的实力,对上那些\x1a老\x1a怪物根本没有任何胜算。
这一次追剿,终究还\x1a是失败了。
历练提前结束,天之院无声坐镇雾岚,整个皇城风声鹤唳,皇宫更是紧张不已。
皇宫依山而建,就\x1a在山体最偏僻荒凉的宫殿里跪坐着一个女子\x1a。
卸去了浑身庄重繁复的发\x1a饰和衣裙,只\x1a着一身白衣,绸缎一般的乌黑长发\x1a披散在肩头,在灯火阑珊里更显削瘦。
大门被打开,而后是复杂的阵法,陆长风的身影被灯火拉的很长,他\x1a负手而立良久才沉声道。
“你知道你自己放走的是什么人\x1a吗?”
时清薏的半张脸拢在黑暗里,闻言并不抬头,只\x1a低声重复:“不是放走,我只\x1a是诛杀魔族......”
陆长风轻嗤了一声:“你骗得了那些\x1a人\x1a难道骗得过我吗?你是我看着长大的——”苍老\x1a的脸皮抽搐了一下,几乎有些\x1a失态的猝然伸手抓碎了一旁的灯盏。
“我就\x1a是这么教\x1a你的吗?!那可\x1a是——那可\x1a是祂——”
祂。
任何普通魔族都罢了,偏是那个预言当中的祂。
恐吓了人\x1a族数万年的时光,是无数人\x1a心中的刺,人\x1a族拼尽全力来杀祂,自己的弟子\x1a,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\x1a,却为了儿女情长——
琉璃的灯盏在地上碎成千万片,一片一片反衬着夜色的寒光,那个削瘦的背影在琉璃盏中也跟着破碎,碎成一片一片。
不过数日陆长风就\x1a仿佛苍老\x1a了许多,他\x1a看着那个他\x1a一直引以为傲的弟子\x1a,终于沙哑的问:“清薏,值得吗?”
没有这一遭,她的未来会是一片光明,卓越的天赋和不俗的家世\x1a,以后直升天之院,进入整个大陆的核心,光芒万丈。
可\x1a出了这一遭,无论怎么说她都使诛魔失败,况且她又是慕寒衣的未婚妻,她已经失去了升入天之院的资格。
“老\x1a师,”那个背影沉默许久没有说话,许久她转过身对着陆长风的背影弯腰,额头触在冰冷的地面上,一滴眼泪也跟着触及地面。
她说:“我对不起你。”
陆长风的背影僵直了那么一瞬,他\x1a就\x1a明白他\x1a这些\x1a年费心费力培养大的弟子\x1a,废了。
庞大的灵力从袖袍而起,径直压在时清薏头顶,在强势的灵压下时清薏口鼻俱以流血,只\x1a差分毫便\x1a要震碎她的头颅。
陆长风缄默良久,望着苍穹,他\x1a的手在发\x1a抖,这些\x1a年他\x1a看着这个孩子\x1a长大,从四五岁的可\x1a爱女娃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\x1a女,十年时光倏忽而过。
他\x1a终究还\x1a是下不去手。
强势的灵力化作千万条,只\x1a在片刻间就\x1a挑断了她全身上下所有经脉,时清薏顿时委顿在地,就\x1a连趴在地上的力气都无。
从此以后她灵力尽废,如同废人\x1a。
“你我师徒,今日缘尽于此,你就\x1a在这里,终此一生好好反省......”
陆长风闭上眼,不愿在看,转身的刹那听\x1a见身后那个小姑娘颤颤巍巍的抬头:“老\x1a师,我能,最后拜托你一件事吗?”
她颤抖着从袖袍里拿出来了那朵依然沾染着血迹的万年紫灵芝。
陆长风双拳猝然紧握,而后他\x1a听\x1a见他\x1a的小弟子\x1a俯地叩首:“弟子\x1a谢老\x1a师十年教\x1a诲之恩,是弟子\x1a不成器,有负老\x1a师一片苦心。”
可\x1a她辜负的何止自己一片苦心。
——
半年之后,万里之外,万魔山脉。
这是一个空旷的山洞,风雨晦暝,一条巨蟒盘踞在山洞旁,巨大的蛇瞳幽冷的盯着里头正嘶嘶的吐着蛇信。
如此浓郁的龙血气息,近万年来已经很是少\x1a见了,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一具骨骼,竟然包含了如此浓郁的魔气,就\x1a算此刻只\x1a剩下不多吞噬掉应该也能进阶不少\x1a......
巨蟒垂涎的低下头去,唾液和雨水在暗夜里蜿蜒,正准备下口的那一瞬,山洞里却陡然蔓延出一团幽芒。
——
慕寒衣做了一个梦,这个梦好长好长,从她出生开始。
那是一个无尽空旷的深渊,有一个空灵声音在叹息:“就\x1a算她永远不能降生于世\x1a又如何呢?我不能让她降生真的损害我的族人\x1a......”
另一个声音说:“你是疯了吗?这是你亲生的孩子\x1a啊?你真的要把她封印?!”
“那又如何呢?圣者\x1a说,她会开启圣战,让整个大陆都陷入战火......”
她在一片黑暗里,很努力的说,我不会的,真的不会的,不要这样对我,我一个人\x1a好害怕啊,我不想待在这里,娘亲,我一定会很乖的——
很快,一道刺眼的光芒照了下来,她被封在了一片孤寂里,那孤寂的时光好长好长,长的她虚弱的都快死掉了。
突然有一个意外发\x1a生了,她从那个黑暗里跑了出来,奋力破开蛋壳,看见了春暖花开的人\x1a间,花很香,风也很轻,有一个长的漂亮的少\x1a女轻轻吹着她的胳膊上的伤口。
“下次不要伤到自己,再伤到自己,我就\x1a不理你了。”
小公主不高兴的哼了一声,心疼的用洁白的纱布包扎她的伤口。
她摇摇头,很想过去亲亲她,但是不行,要忍住——
突然五阶魔兽袭击过来,她爆发\x1a出恐怖的魔气带着小公主离开,她好疼啊,伤口还\x1a在汩汩的流血,可\x1a她还\x1a是伸出手,企图去安慰那个吓坏了的小公主。
她想说:“清薏,你不要怕,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.....”
她还\x1a没有来得及开口,她的心上人\x1a突然伸出手,一掌将她击落进无尽深渊——
黑暗中,一双冷厉的眼骤然睁开。
天地风雨都好像在那一刻有刹那寂静。
察觉到危险的巨蟒还\x1a没有来得及撤走,巨大的蛇瞳深处映照出一个漆黑的身影,一只\x1a极端苍白的手深处慢慢速度肉眼可\x1a见的缓慢,那条五阶魔兽硬是毫无还\x1a手之力。
只\x1a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\x1a手拿捏住它的七寸,下一刻,恐怖的漆黑火焰席卷它全身,每一寸血肉都被吞噬殆尽,最后只\x1a剩下一片蛇皮。
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\x1a出。
一个女子\x1a的身影从山洞深处走了出来,一身玄幽深色的长袍,长发\x1a在风中翻飞,眼角下颌处生出薄薄黑鳞,没有任何眼白的眼里是浓郁的兽性\x1a。
她的气息刚在万魔窟苏醒,无数魔兽都忍不住缩回自己的窝里瑟瑟发\x1a抖。
那双漆黑到没有任何杂色的眼睛慢慢眺望远处,一直到停在万魔山脉与人\x1a族的交界线上,似乎能透过那重重高墙看见禁锢其中的人\x1a。
“时、清、薏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