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漪这才想起来他似乎与自己说过,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,双颊漫上浅浅的绯色。
无论如何,当人家母亲的遗物是有些不占理,她心内羞愧,嘴上仍不愿认输:“那又怎么样。是你自己给我的,我又不知道。”
“你今晚要再敢胡来,我就告诉凉王殿下,让他给我做主。”
竟还学会搬救兵了。嬴澈摇头笑笑,薄唇抿出讥诮的弧度:“长本事了?”
她亦冷笑:“王兄可以试试看。”
虽然不知道他俩那日具体谈了什么,但令漪可以猜得到,两人达成的表面和平必然也涉及自己,凉王应当要求过他不许强迫她,否则昨夜他也不会偷偷摸摸跑来。
她说完这句扭头就走,嬴澈不悦:“回来。”
令漪置若罔闻,拔腿就走。嬴澈脸色微变,索性跟上去,攥着她手就往下榻的房间去。
光天化日的,他就这样拉拉扯扯。令漪以为他要强来,不情愿地挣扎着:“你放开我!”
“嬴澈,你别欺负我!”
男女力气悬殊,这一点微末的反抗自是无济于事。然他最终也只是把她拽回房间中,目光攫上她,嘲弄一嗤:“金子呢?”
“拿出来,全部没收。”
他竟还理直气壮的,哪有这样掠人财物的?令漪比方才更生气了:“那是我的钱,还有我姐夫给我的,凭什么给你。”
她不给,嬴澈就自己动手找,很快便在衣箱里翻找出那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金银来,拎在手里沉甸甸的,越有十斤重。
嬴澈用手掂了掂分量,道:“这些,全部暂时都由我保管,”
“你不是说你知错了吗?那从今天开始,一天给我写一封忏悔书,我什么时候满意了,就什么时候还给你。”
第80章 忏悔书,一天一封
于是接下来的几日,为了要回自己的钱,令漪都不得不忍气吞声,想法子写那劳什子的“悔过书”。
队伍不是每日都要在驿馆歇脚的,往往是行进好几日才会在附近的郡县找一处馆驿修整。也是因此,队伍白日要行进,马车摇摇晃晃,颠得人骨头缝里都泛着酸疼,遑论写书作信。
她只能在队伍停下来休整时抽空找出纸笔来,写那么一两句,还要防着被云珠瞧见,以免传到凉王耳中。
等到了队伍行至秦州境内在馆驿修整时,令漪手里已存了好几封“悔过书”。趁着凉王不在,她做贼一样溜进官驿里兄长下榻的房间:“喏,这是这几日的。”
“你看了就把钱还给我吧,那里面还有我姐夫给我的钱呢,而且我也不能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啊。”
嬴澈正在书桌前翻阅着不知从哪递上来的文书,眼也不抬一下:“你吃住都和我们在一块儿,你要什么钱?”
“那我总要买东西吧,还要打赏下人,没钱多不方便……”
嬴澈要的就是她不方便。
否则她有银钱傍身,指不定一转眼又跑到哪儿去了。
他不置可否,只以指敲敲桌面:“搁这儿吧,我待会儿看。倘若有写得不好的就发回去重写,别想蒙混过关。”
令漪心里有气,那几封,还真有些敷衍之处。可这会儿都来了也不好再拿走,只得忐忑地把书信放下,转身想走。
“回来。”嬴澈却叫住了她。
才说待会儿看的他已经拿起了她的悔过书,现场批阅起来,不过第一封眉头便皱了起来:“你这写的什么啊?”
第一封,雪白的笺纸上只不情不愿的三个字:对不起。
“称呼和落款都没有,你这是真心实意地悔过吗?我都懒得拆穿你。”嬴澈皱眉道。
“这是废稿!是我打草稿用的。”令漪忙将笺纸自他手中抽过,“王兄别看这个,看下一封吧。”
第二封书信上字数倒是稍多了些,以簪花小楷,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小字:
王兄,见字如晤。溶溶知道错了,送你一朵小花,原谅我吧。
溶溶留。
书信的末尾,还用墨笔画了一枝墨梅。
这本是令漪的巧思,觉得他会喜欢,顿时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,眼睛亮晶晶的,等着他的反应。
嬴澈依旧皱眉。连去摘一枝都懒得,也好意思说祈求他原谅。
他将那封书信啪一声掷在桌上,冷笑道:“折花逢驿使,寄与陇头人。江南无所有,聊赠一枝春。”
“如今我们可都在你身边呢,你写这个,是想把花寄给谁?凉州的宋祈舟么?”
这一通胡乱掰扯把令漪气得不轻。她气恼地道:“你这分明就是故意找茬!”
就是故意找茬又怎么样?她能拿他怎么样呢?
嬴澈冷笑不语,又看起了下一封。
这一封写的比前两封都长,看起来是稍稍用了些心的。大意是:王兄对不起,溶溶是头一回成婚遇上这样的事,一时糊涂,失去判断,才会逃婚。希望王兄大人不记小人过,原谅溶溶这一回。
三封信中,就唯有这一封才有几分真情实意的歉疚。但他依然不满意,嘲讽笑道:“错了。”
“不是头一回,你好像是二婚。用词如此不严谨,你说你是真心实意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,谁会信?”
至此,他脸色冷沉,顺理成章地将后面几封书文一齐拍在桌上,疾言厉色道:“这都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,全部打回去,重新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