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量好的多喝几盏热酒罢了。
约定俗成,一向如此,重光帝也没为难他们,走完过场便叫人散去了。
大半日下来,如崔循这般身强体健的年轻人倒是没多大妨碍。但对于各家十天半月不去官署一回,上了年纪的老爷子而言,无异于酷刑。
崔翁在这其中算是身体尚可的,而今下御阶时,虽不至颤颤巍巍,但也步履蹒跚。
崔循在侧欲搀扶,被他拂开。
“不至于此。”崔翁缓缓下了御阶,回头看了眼高处的宫殿,悠悠道,“也算又过了一年。”
及至看向长孙,满腔感慨又化作无奈:“你的亲事今年必得定下。”
昨夜除夕家宴,在外的子孙悉数回了建邺,二郎还带着新添的一双儿女。崔翁见了自是欢喜,再看崔循,终于还是坐不住了。
崔循也没料到自家祖父才感慨完,话锋一转,就能又提起此事,亦有些无奈。
沉默片刻,只得道:“听凭祖父安排。”
“今日见公主,并非传闻所言不知礼数。我看着倒是进退得宜,很不错,能聘与五郎自然是好。”崔翁想了想,又问,“只不过,公主似是与谢潮生相熟?”
崔循道:“我不知。”
崔韶虽是自家儿郎,但崔翁并不至盲目偏袒,衡量一番也不得不承认:“若谢潮生亦有此意,只怕五郎也只能落空。”
崔谢两家世代交好,崔翁很欣赏谢昭。
复又感慨道:“如今崔氏上下,拿出来与谢潮生相较,能不落下风的,也只你一人了。”
崔循抬眼看向自家祖父。
但崔翁感慨完,也就罢了,并未就此再多说什么。
崔翁压根未曾考虑过,自家长孙与公主之间有任何可能。
若重光帝有意,他可以为五郎聘公主,但崔循要娶的人,应当是名门士族出身的闺秀,这其中天差地别。
崔循向来少言语,故而虽一路无话,崔翁并未觉出有什么不对。只是将上车时瞥见他的神色,疑惑道:“你今日心情不佳?”
这已经是同日里,第二回被这样问了,崔循眼皮一跳。
他自然不可能如打发谢昭那般敷衍祖父,想了想,只得道:“许是昨夜未曾歇好。”
崔翁道:“既如此,回去叫医师看看。”
崔循只得应下。
他不愿承认,却也不得不承认,而今种种皆是因萧窈而起——
见她时,心绪坏了些;听祖父不断提及她的亲事时,再坏了些。
崔循心知肚明,自己不需叫医师,倒不如回去抄几篇经书。
只要与萧窈彻底隔绝开,眼不见为净,也不听她的任何消息,便不会坏了心绪。
但此事注定不能成。
忙忙碌碌,转眼便是正月初七,崔夫人的生辰。
萧窈这些时日玩得倒是痛快。她与萧棠投缘,从宫内玩到宫外,专程带人去看了平湖的梅花、栖霞山的景致,不亦乐乎。
初七这日,与她随着阳羡长公主一道,来崔家赴宴。
建邺人人皆知崔夫人身体不好,这些年就没断过药,纵是偶尔出席宴饮,也总是留不了多长时间便得告辞。
此番这般大张旗鼓地办寿辰,广发请帖,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用意。
萧斐并不避讳,同她二人笑道:“崔翁这是终于坐不住,要为长公子定亲了。”
萧棠年纪小些,闻言只笑,并没接这话。
萧窈趴在车窗边,看前边一众车马,慢悠悠道:“他年纪是不小了。”
她最初背的便是崔氏家谱,若未曾记错,崔循年纪已近二十三。
二房、三房比他小些的弟弟都已成亲,有的甚至孩子都不止一个了。而今崔老夫人的孝期已过,崔氏实在没有再令长公子蹉跎下去的道理。
“老夫人在世时,曾有意令长公子与桓氏结亲。他昔年还曾去过荆州,却不知为何没能成。”萧斐搭在膝上的指尖微微敲动,“窈窈以为,长公子如何?”
“古板、严苛,”萧窈的目光被前边那匹通体漆黑、四足雪白的骏马吸引,并没多想,脱口而出,“大多时候都很无趣。”
萧斐眉尖微挑,端详着萧窈的反应,笑问:“那什么时候有趣?”
被她戏弄得面露愠色,却话都说不出口的时候。
萧窈不喜崔循,却还要几次三番作弄,便是想看他失态。
但这点小心思是没法宣之于口的,萧窈再怎么心不在焉,也终于反应过来,对上姑母意味深长的目光,讪讪笑着。
好在前头拥堵的车马终于挪开,转眼到了崔家门前。
萧窈如蒙大赦,连忙抓了萧棠的手:“走,咱们去看看崔氏的园子。”
崔家的园子古朴雅致,虽比不得王氏的“金阙”那般大手笔,但一景一物亦十分用心,别有一番格调。
及至到了崔夫人院中,已是宾客满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