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她都能看出来王旖不过虚张声势,崔循难道会看不出来吗?
崔循又道:“我只是想,不应令你受委屈。”
萧窈哑然,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心中反复拉扯着,难以自洽,最后左右为难地跺了跺脚,欲拂袖离去。
崔循却忽而问道:“与我牵扯一处,当真令你这般为难吗?”
此时若是有宾客在侧,怕是又要讶异,崔循竟会将自己的姿态放低至此,实是罕见。
萧窈皱了皱眉,沉默片刻后轻声道:“我只是觉着,你像是在胁迫我。”
待今日之事传开,王旖颜面扫地的同时,人人也会议论崔循如何为她作证,必然还会有诸多揣测。
重光帝也会再找她过去问话。
萧窈心气不顺,是知晓如此一来,自己的亲事依然别无选择,势在必行。除非她溜之大吉,过几日就收拾行李去阳羡投奔长公主!
她今日来桓家,原是冲着王氏姊妹,哪知阴差阳错至此,倒像是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”。
正僵持间,却只听有人唤了声“琢玉”。
萧窈循声看去,只见那是个峨冠博带的士人,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年纪,姿容俊朗,细看相貌仿佛与崔循有几分相似。
她愣了愣,崔循却已然从容称呼了声“叔父”。
萧窈随即意识到,这是崔氏驻守京口那位子弟,叫做崔栾,辈分上来算正是崔循的三叔父。
崔栾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平和,又带着些许不掺恶意的好奇:“这位想来就是公主了。”
萧窈点点头,指尖捻着衣袖,有些不知所措。
她总不能当着崔氏长辈的面同崔循争论,稍一迟疑,果断道:“二位想来有话要说,我就不在此叨扰了。”
崔栾客气道:“公主慢走。”
待萧窈身影远去,这才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侄子,既无奈,又有些好笑:“你阿翁信上将人说得如同‘红颜祸水’,怎么我方才听了两句,倒像是琢玉你对人家女郎不依不饶?”
第052章
崔循属意别家女郎, 颇为主动,甚至不依不饶。
这样的事情若非亲眼所见,任是谁来说, 崔栾都不会信, 还会觉着对方兴许是昏了头。
当初风荷宴后, 崔翁听了长孙堪称大逆不道的表态,晚间就给常驻京口的崔栾写了信。
因那时尚未彻底冷静, 信上所写的内容并不客观, 带着显而易见的情绪。他老人家难以接受崔循如此行事, 提及萧窈时, 几乎要将其描述成不怀好意、蓄意图谋的“妖女”。
崔栾看过一笑置之, 但心中多少还是认同的。
毕竟平心而论,
这种亲事对崔氏着实谈不上有何助益, 于公主而言, 却是觅得靠山,余生顺遂无忧。
纵有朝一日重光帝不在, 皇位更易,她依然可以高枕无忧。
直至方才有意无意听了几句,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怕是并不如自家所揣测那般。
对此崔循并不避讳,只颔首道:“是我纠缠于她。”
至于两人之间因何而起,早些时候, 萧窈又是如何变着花样戏弄自己, 他半句都没提。
崔栾失笑,摇头道:“总不会你已经向家中摊牌, 欲提亲, 可公主还没应下吧?”
崔循神色寡淡地垂了眼:“她总会答应的。”
萧窈曾说过他总是心口不一,确实如此。
所以哪怕先前曾说过让萧窈慢慢考虑, 这些时日他所做的种种,却还是在逐渐堵死她的路,令她别无选择。
今日之事后,在旁人口中,他的名字将会与萧窈一起被屡屡提及。纵谢昭仍有意迎娶公主,谢翁势必会有顾虑,不会贸然提亲。
若是从前,崔循不屑于这样的手段。
可那夜萧窈应允了亲事,踩过底线,他未曾给自己留退路,自然也不会容她改口。
这些隐秘的心思崔循未曾提及,可崔栾还是觉出些许不对,端详着他的神色:“你若真心喜爱公主,便该依从她的意思,徐徐待之才是。”
崔循沉默片刻,低声道:“她年纪轻,心性不定。”
崔栾从中听出些患得患失的意味,知道这是已然彻底陷进去了,“嘶”了声,难以想象若是崔翁得知公主不愿嫁入自家,是会高兴,还是愤愤不平?
“你这些年清心寡欲,不近女色。旁的郎君情窦初开,与心仪的女郎暗送秋波时,你只忙着案牍劳形,于此道全然并无半点经验,一时想岔倒也是情理之中……”崔栾斟酌着措辞,劝道,“但若想讨得女郎欢心,还是不应太过古板。”
在此事上,崔栾确实颇有经验。
他昔年对自家夫人朱氏一见钟情时,朱氏已然心有所属,是他千方百计、勤勤恳恳讨得欢心,最后才抱得美人归。
此后更是琴瑟和鸣,十余年依旧恩爱如初。
崔栾有自知之明,昔年长兄甩手走人,崔翁有意培养崔循为接班人,他并未有过半分异议,反倒乐见其成。
他深知自己并非是能撑起一姓一族的栋梁之才,后来听从崔循的安排驻于京口,有妻子相伴,日子过得闲适自在。
只是看崔循整日忙碌操劳,孑然一身,又多少会有些亏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