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窈知道这是看在自家姑母的面子上,也含笑一一问候。
若是遇着面生的,卢茜也会适时为她介绍,其乐融融。
“这是我四叔母,阮氏。”卢茜看向不远处身着紫衣的妇人,正欲再说些什么,却有婢女上前,说是夫人请她过去一趟。
萧窈见她迟疑,主动笑道:“你只管去就是。”
卢茜忙道:“我见过母亲就来,等我。”
萧窈点点头,索性在一旁亭中闲坐歇息。
凉风拂面,湖水泛起涟漪,舒适宜人。她托腮看着湖面发愣,却只听身后传来声问候:“见过公主。”
萧窈回头,见方才卢茜提起过的“四叔母”近在眼前。
阮氏生了张纯良柔弱的面容,年纪分明也算不得多大,三十余岁,眼角却已有了些细纹,眉眼间更是笼着层若有似无的忧愁。
萧窈眼皮跳了下,扯了扯嘴角,颔首问候。
她先前未曾见过阮氏,但看过卢氏的族谱,知道她是卢椿明媒正娶的夫人,一时间难免有些尴尬。
阮氏却并没要离开的意思,看过时不时经过的宾客,轻声道:“绿菊在别处,妾身引公主去看看可好?”
她实在不是心机深沉,能坦然撒谎之人。
萧窈猜出阮氏应当另有用意,但对上她忧愁的面容,心中不忍,还是起身道:“好。”
阮氏低低地道了声谢。待到引她到了僻静处,这才叹道:“公主聪慧,想必已经猜到妾身来意……”
萧窈心中已经猜到几分,开口时却还是难掩惊讶:“夫人是为了亭云?”
她与阮氏素昧平生,算来算去,拢共也就这么一桩事勉强能扯上关系。可萧窈还是觉着震惊。
纵然是卢椿想要人,怎么会是阮氏来呢?
阮氏因她的惊讶愈发难堪,偏过头,手中的帕子按了按眼尾:“叫公主见笑了。只是夫君看重亭云,失了他后,日日饮酒发怒,全无宁日……还望公主通融,将亭云送还。”
“夫君愿以旁人来换,请你随意挑选。”
她看起来实在可怜,可说出来的话,却令萧窈感到荒谬,甚至险些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,想要出言讥讽。
只是话到嘴边,又生生咽了回去。
阮家是没法与卢氏这样的大族相提并论的,这桩亲事,世俗意义上算是阮氏高攀。若真起了冲突,娘家非但无法撑腰,甚至还会嫌她生事。
故而哪怕卢椿行事荒唐,她也只能忍气吞声,听之任之。
萧窈神
色逐渐冷了下来,虽未讥讽,却也并未就此应下。她抚过鬓发,面无表情道:“劳烦夫人告知卢县尉,我亦喜欢亭云,难以割爱,还望见谅。”
阮氏未曾料到她这般直白而强硬,怔了怔,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,萧窈已经毫不犹豫地拂袖而去。
“时候不早,夫人还是先回去用药,此事……再另想法子吧。”婢女轻声劝着,分开假山垂下的藤萝,扶着她的小臂离了此处。
原本僻静的去处终于又安静下来。
卢项无奈地摇了摇头,难掩尴尬。
虽隔着假山,未曾得见,但隐约传来的声音已经足够推断出前因后果。
卢项对自己这位四叔父的行事了然于心,只是他身为小辈,并不好多说什么,只向身侧之人自嘲道:“家事荒唐,叫琢玉见笑了。”
世家大族金玉其外,但谁家都少不得会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,心照不宣略过也就罢了。
崔循眼睫低垂,看不真切眸中情绪,淡淡地道了声“无妨”。
卢项自少时起便与他相识,这些年未曾断过往来,早就习惯崔循这副八风不动的寡淡模样,如今却还是多看了两眼。
又或者说,从崔循登门造访开始就有的惊讶愈发强烈。
虽说确有名正言顺的公务,但这种无足轻重的事情,崔循从前只一封书信过来就能解决,哪里值得他亲自来阳羡?
卢项搭在石桌上的手指轻轻叩了几下,想到先前听的流言蜚语,心中浮现了个自己都觉着荒谬的揣测,斟酌问道:“琢玉此番过来,是要多留几日,还是尽快折返?”
崔循道:“有些私事要处理。”
卢项失语。
思及方才听到那句脆生生的“难以割爱”,没忍住又多看了崔循两眼,依稀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几分山雨欲来的架势。
崔循他竟当真对公主有意!公主却在为着个娈童费心……
卢项原本还想调侃他竟有“铁树开花”的一天,想明白其中关节后,愣是没敢开口。沉默良久,艰难道:“若有用我之处,不必见外。”
崔循缓缓道:“多谢。”
第061章
萧窈这日过得大体还算舒心。许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, 阳羡士族待她纵然不算十分亲近,却也都是客客气气的,气氛融洽。
她在宴上与卢茜同席, 相谈甚欢, 还约定了过些时日一同去山林间射猎。
直到晚些时候离开, 与长公主同车,这才提起遇着阮氏之事。
她不知不觉中饮的酒多了些, 伏在迎枕上, 小声问道:“姑母, 我这般会不会给你添麻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