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折竹碎玉 第82节(2 / 2)

哪怕明知都是托辞,但这种人,强留下也没什么益处,便都销了学籍由他们去了。

“而今留下的人中,仍有半数得过且过、浑水摸鱼,真正称得上有才学的,拢共也就那么点。”萧窈嗤笑了声,一针见血道,“归根结底,纵然不学、不上进,仗着家世族荫依旧能领官职、俸禄,又为何要委屈自己吃苦呢?”

本朝官风糜烂,归根结底,皆是因此而起。

班漪这样的聪明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,沉默片刻,幽幽叹了口气:“沉疴已久,积重难返啊。”

唏嘘过,又向萧窈道:“若真能如圣上所愿,令寒门子弟得以正经入朝为官,而非仅限于升斗小吏,倒是一方良药。”

萧窈斟了杯酒。

暖酒入喉,驱散体内残存的寒气,轻声道:“只盼能顺遂些。”

昔日破例入学宫的寒门子弟,皆是由尧祭酒亲自看过,精挑细选。而他们的表现也确实对得起尧祭酒的信任,入学后求知若渴,废寝忘食。

毕竟这样的机会对他们而言来之不易,自然视若珍宝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

“我前些时日见谢潮生,听他提起,其中最为出类拔萃之人,唤作管越溪。”班漪笑道,“谢潮生的眼光错不了,兴许今日便是此人甲等夺魁。”

萧窈咳了声:“管越溪并非学宫正经弟子,乃是藏书楼一仆役,论理是不当参与其中的……”

一见她这模样,班漪便猜出大半,了然道:“你这是想暗度陈仓。”

“确实动了些手脚,”萧窈眨了眨眼,“只是觉着,他这样的人在此蹉跎,实在可惜。”

射策的签筒是萧窈安排的。

其中的签有意多了一支,待诸位学子抽取过,最后剩的那支便是留给管越溪的题目。

她并没打算徇私,强行将这个魁首按在管越溪身上。届时答卷封了名姓,一并送到正厅由重光帝他们过目,该是怎样的名次就是怎样的名次,公平公正。

若管越溪能一举夺魁,崭露头角,自然再好不过;若当真不济,那也是他功夫不到家,合该留下来潜心修学。

对于结果,萧窈多少是有把握的。

毕竟管越溪的学识有目共睹,尧祭酒看重他,谢昭称许有加,就连崔循这样严苛的人,也未曾挑过他的不是。

正厅有琴声响起,疏朗旷达,恰合了眼前这片苍茫雪景。

是尧祭酒借谢昭那张“观山海”,弹奏一曲。

这样的琴音千金难求。哪怕在座皆是见多识广的士族,此时大都屏息凝神,生恐扰了这样风雅的仙音。

桓翁似是有了醉意,叩着案几笑道:“对酒当歌,对酒当歌啊!”

时下推崇率直任诞之风,纵酒狂歌,披发起舞,皆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。重光帝不以为忤,亦笑道:“众卿不必拘谨。”

萧窈不知不觉中多饮了两盏酒,扶额听着传来的吟诗歌赋声,促狭道:“师姐你说,那些学子还写得出来吗?”

班漪被她这刁钻的角度问得一愣,随后笑道:“若当真心浮气躁,难以专心,也是修身不够的缘故。”

宴罢,残羹冷炙撤去,美酒换了新茶。

诸位学子的答卷也已经封了名姓,送到正厅来,请重光帝等人过目。

桓翁酒醉,看人都有重影,自然是看不得那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答卷,扶着仆役离席歇息,留桓维在此。

桓维如在座许多人一样,明白这场雅集不会只饮酒作乐那么简单,重光帝亲至、邀世家大族,皆是要叫这场考教令人心服口服。

但原本并没多少人将此放在眼里。

他们对士族子弟心中有数,纵真有不成器的,却也有如崔韶这般家学渊博,撑得起场面的。又岂是那些卑贱出身的寒门子弟学个一年半载,就能及得上的?

在看到送来的试卷封了名姓时,先是一愣,待到翻过几份,发觉字迹竟规规整整仿佛并无丝毫不同时,才变了脸色。

原本单凭字迹,都能认出不少子弟的,相互提携并非难事。

桓维饮了口热茶,看向对

面始终不动如山的崔循,对上他沉静的视线后,复又低了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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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窈拨弄着白瓷净瓶中供着的那支红梅,随着风雪愈紧,已经听不清正厅的低语,便索性不再理会,只与班漪闲话。

百无聊赖间,提及桓维:“桓氏这位长公子,倒是个明事理之人。”

班漪问:“何以见得?”

萧窈便将前事一一讲了。

“桓氏这位长公子常年居于荆州,我对其谈不上了解。上回见,怕是还得追溯到昔年他与王大娘子议亲,来建邺之时。”班漪沉吟道,“他是大将军最为看重的长子,能如此,倒实在难得。”

晏游在桓大将军帐下数年,萧窈对他的脾性有所了解,意味深长道:“正是因他的出身,我才觉着稀罕。”

她后来也曾想,兴许是那日崔循说了些什么,所以桓维才“网开一面”。可今日再见桓维,观其态度,并不似因此缘故。

思来想去,只能当他就是这样品性的人了。

“说到王氏……”班漪顿了顿,轻声道,“前几日偶然得知,王氏似有意待年后将四娘子送往湘州,又或是随大娘子去荆州。”

萧窈已经有段时日未曾听闻王滢的消息,怔了下:“为何?”

“四娘子损了样貌,难以遮掩。”班漪点到为止。

王滢这些年没少自恃美貌,奚落旁的女郎,就连偶尔来一回建邺的卢娘子都受过她的挤兑,更别说旁人了。她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,落到这般地步,总疑心旁的女郎会在背后讥笑自己,连房门都不肯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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