雀琳扶着脸,“脾气这么大的主儿,幸亏不是我伺候。”
井琼揉着大腿起身,“说话又粗俗,从没听过闭城有什么姓万的大小姐,这怕不是个女飞贼来咱这儿销金了。”
王乌笑容垮下,瞬间老了许多。他一拍井琼肩膀,“嘘!真金就是真金,你管他哪来的。下次嘴甜点,女人爱听的来来回回就那些话,糊弄着哄上两句不就是了?”
“知道是知道,可她那气焰,真是张不开口……”
王乌瞪他一眼,“有得挑吗你?长点记性吧!”
“王馆主!”
有纤纤玉手招迎,王乌又笑容灿烂地走过去,“来了来了!”声音急切而脚步迟缓,正如他做人的准则——糊弄糊弄。
剩下几人也四散而去,终于将地面擦洗完毕的杂役抬起头,她粗糙野生的眉前深后浅,眼睛鼻子凑成一副朴实沉稳的模样。而这个沉稳的姑娘,脸上正沾着污水珠。
路过的红璎低眼一瞧,噗地笑出声,“宜尔,你是用脸收拾的么?脏兮兮的。”他笑着将手帕甩在她身上,翩然离去。
怕滑落地上,宜尔赶紧用手抓住,擦了擦脸。
她看向远处的红璎,他被王乌拦在那桌,嬉笑的女客瞧见他的模样,笑得直不起腰来,“哎哟!哪来的娇娘子?”
红璎也笑,一扬眉,“真是醉了,连男女都辨不清了!”
一桌人笑作一团。
宜尔收回眼,又拿了条干净的麻布,跪下身去将水痕擦干,免得有人踩滑。
“宜尔,宜尔?”头上清和温柔的男声呼唤她。
宜尔站起身,看向男子。他不施粉黛,面庞仍白里透红,俊鼻俏眉,一双瑞凤眼弯弯,含着笑意却自带疏离之感,当真是仙姿玉质,不愧是冠玉馆头牌逐璧。
宜尔看着他,等着他发令,然而逐璧却将半个身子压过来——他总是不擅把控与人之间的距离,或者说是习惯了,这样的若即若离令无数女客为其倾心。
他身上有清淡的橘类香气,声音很轻,“你往后若是捡着什么了,千万记得先拿来给我。”
“公子掉什么了?”
他退回去,笑意浅浅,“什么都行,记得来找我。”说罢便款步离去,留下一头雾水的宜尔。
毕竟是头牌交代,宜尔还是将此事放在心上。她将地面抹干后,又被叫去清扫了许多桌,都没瞧见什么弃物。
将一切收整好后,她终于熬到亥时,请了几个时辰假的莺语回来了,还给她捎了半只烤鸡。
两人舀了两碗米饭,又让柴爷给炒了盘野菜,坐在厨房后院的合欢树下借着月光吃。
“宜尔,你好久没去前堂了吧?感觉如何?”莺语掰下鸡腿往她碗里放。
“谢了。感觉心累。”
莺语溜圆的眼睛瞪大,神情浮夸,“啊?可是遇着什么刁蛮小姐了?还是哪个倌人发火了?”
宜尔将万金和逐璧之事说了一番,“女人男人都可怕,一个阴晴不定,一个话也不说完,还是在后院洗衣裳的好,以后都不帮你代班了。”
洗衣裳虽然手胀屁股酸,但没这么多事。
“别嘛~”莺语晃晃她手臂,“看在烤鸡的份上,以后还帮我好不好?”
宜尔笑了一声,“说笑的。我就你一个好友,还会不帮你吗?”
莺语甜甜一笑,露出一边虎牙,“我知道的。”
宜尔夹了筷子野菜,清香脆嫩,“你和那教书先生今日进展如何?”
“唉!
”她皱起眉,又愁又委屈,“之前都很好,今日我一说在小倌馆洗衣裳,他就说我有辱斯文,吹了。”
宜尔摇头,“说明这男人度量不够,以后定是要跟你计较油钱分两的那种人,吹了也好。”
“可我明年就十八了,再嫁不出去,以后就更难了。”
“你要我这个二十的说什么?”
莺语嘿嘿一笑,“王媒婆最近没给你介绍了?”
“我让她把我的生计先告诉人家,这肯来见面的都少了。”
“反正你准备待到给柴爷养老送终,不急。”
宜尔点点头,“而且我自己有在攒钱,有点钱的女人找个丈夫不难。大不了找个穷书生供一下。”
“万一变陈世美你不得亏死?”
宜尔笑笑,“我很好说话的,给点封口费和养老钱就行,不是非要做状元夫人。”
莺语捧着下巴,“我倒是很想做状元夫人。”
“你啊,会做白日梦!”
两人相视而笑,莺语突然“欸”了一声,“听说红璎明日就要走了,你可晓得?”
宜尔舀了勺辣椒油进自己碗中,“要去别的馆还是被人赎买了?”又夹了块鸡肉蘸上去。
“他自己赎自己!不过明面上是那寡妇赎他啦。我听厢房杂役说的。”
“难怪他今日格外笑意盈盈的。红璎公子在馆里一直没什么人气,好不容易攒够钱退了也好。”
莺语叹了一声,“是啊,这馆外多是男人说了算,馆内却要听女人话,没几个男的能忍受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