宜尔和贵仙将没除尽的杂草荒草都拔了,手被勒红了一大片。可怜的贵仙还不知被什么虫子咬了,整个手背都肿起来。
宜尔让她去看大夫,自己加倍干,又用锄头,又使镰刀,忙到黄昏时,身上已没有半块洁净的地方,一身的泥巴味。
她只好先回去沐浴换衣,再去洗院。
洗院水井前,万苔痕正往里头丢铜钱。他每日都要丢一枚,宜尔见惯不怪。
说起来莺语还说以后要用桶把那堆钱币捞起来。
宜尔干完活,累得胳膊酸胀,连晚饭也没吃,回去沾床即睡。
鸡鸣时宜尔惊醒,撑起身子要起来,然后想起今日休息又安心躺下去。
她这几日事情太多太杂,过得稀里糊涂的。
宜尔同方志恒约在午时往城东的春里来饭馆一道吃饭。
宜尔的疲累还未消退,躺下去后一觉睡至中午,也来不及打扮,随便捡了件艳丽点的衣裳、素面朝天就出去了。
宜尔是提前到的,对方却来得更早,身姿挺直地坐在饭馆等她。
见她走来,他起身行礼,“方某见过陈姑娘。”
宜尔看着这模样清秀的白衣男子,点了点头,“让公子久等了。”
方志恒摇首,“只比姑娘早半刻罢了。”
宜尔落座,两人简单点了三四道菜。
春里来上菜很快,热气腾腾的佳肴端上来时,总算是让尴尬无言的二人都自在了些。
总得有人打破沉默,宜尔硬着头皮先开口道:“听闻这家的烤鸭味道极好,确实颜色就不一般。”
方志恒点首,“不过还是要色香味俱全才行。”
他夹过一筷子入嘴,完完全全嚼完了才评道:“味道不错。”
宜尔夹过鸭肉尝了尝,皮很脆,肉很嫩,浇在上头的酱汁甜咸,完全不腻,入口落胃令人心情愉悦。
美食让二人之间紧绷的氛围缓解,但方志恒似乎不爱说话,宜尔也找不着什么好话题,两人聊得干巴巴的。
她说汤好喝,他说还行,有点咸。
她问平日爱看什么书,他列出一串经史子集,宜尔都不大感兴趣。
过了一会儿,方志恒突然看着她的筷子说道:“姑娘,你这筷子用反了。”
宜尔低头一瞧,两根筷子一正一反,“真的,不过都夹过菜了,就这样吧。”
方志恒摇摇头,将手伸来,宜尔下意识将筷子递过去,只见他将筷子放在一旁,递给了她一双新筷子。
“……多谢。”
这是一个做事很严谨的人。宜尔看着手中的筷子如此想。
“姑娘客气。”
两人吃过饭后,又去街上逛。
市集热闹,人来人往。人潮中,方志恒始终同她保持一步之外的距离。
宜尔起初以为是他对自己不感兴趣,后来才发现这是他的君子之道,男女授受不亲。
宜尔想了想,觉得还是再确认一番为好,“方公子可曾听秦姐姐说过我的身世?”
方志恒回道:“陈姑娘气运不佳,在那样的风月场所讨生活也是不得已之举。秦夫人同我说,陈姑娘为人温厚,待人诚恳。只要秉性纯良,一生守正自持,不为邪祟所惑,再往前的不堪并无大碍。”
不堪吗?
宜尔心口一沉,还是温声道:“多谢公子体谅。”
“姑娘言重。”
宜尔一恍神,没注意前方有人急匆匆跑来,被高大的男人撞到。肩膀、胸膛一阵剧痛,罪魁祸首却捂着胳膊反怒,“死女人!没长眼睛啊!?”
方志恒皱眉,行至宜尔身前,“男子汉大丈夫,怎好欺凌女子?甚至倒打一耙?”
男人涨红脸,“小白脸装什么英雄好汉?”他使力将方志恒一把推倒在地。
“方公子!”
男人冷哼一声,“臭女人,你撞了人,没有不赔偿的道理吧?”他伸出手抖了抖,作出要钱的姿势。
一只苍老的手握住男人腕节,向下一扭,“世道不平,连恶棍也多了。”
老翁松开手,男人见势头不妙,捧着发痛的手腕骂骂咧咧跑远。
宜尔将方志恒扶起,“多谢公子为我说话,也多谢万先生出手相助。”
万苔痕拄着手杖摇摇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