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荞安听说她在找人,特意来问。宜尔将来龙去脉叙尽。
“那宜尔你去女营找,我去男营。”
宜尔颇为感动,点点头。两人分开去寻。
她走进其中一个营帐,帐中只有婆婆一人在缝衣裳。
其实宜尔最早就想找婆婆问的,可偏偏一直没看到人。
见她神色匆匆,婆婆将针放下,“怎么慌慌张张的?”
“婆婆,我在替元帅寻人。你可知此地有谁叫陈宜尔?”
“你啊。”
“不是,另外一人。”
“找我?”陈婆婆撑着膝盖缓缓起身,“谁找我这个老太婆?”
陈婆婆——“陈怡尔”走至宜尔身前。
宜尔惊讶得嘴唇微张,“婆婆你会武功?外头有乌啼会的人叫阵,让陈怡尔出去应战。”
陈怡尔黑豆样的眼睛眯起,“好几年没动过手了,这乌啼会的人怎知晓我在此处?”
宜尔摇首。
“算了。”陈怡尔抖抖身上的线头,看向宜尔,“劳苦你了。我要先去见小秦他们,你也跟着去复个命好了。”
宜尔点首,她找人替自己转告荞安,跟着陈怡尔往药屋走去。
看着陈怡尔树皮般皱巴巴的脸,宜尔不禁问道:“婆婆为何会参与起义?”
陈怡尔摇摇头,“说是起义举事,我瞧着倒像孩童过家家。”
她无奈喟叹,“小秦光会舞刀弄枪,脑子不灵光,小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……两人做土匪都勉强,哪有半分阴谋家的样子?好歹我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,若失败了,总得留个人给他们收尸不是?”
宜尔没想到婆婆如此悲观,一时心情沉重起来。
陈怡尔看出她的哀愁,拍拍她肩膀,“别同情这些浑小子,这么多年连老婆子我名字都记不住,没良心得很。”
宜尔试图宽慰:“或许是太过专心……”
“算了吧。在他们那种心里只有‘大事’的人眼中,我们都是没有名字的。”
陈怡尔两手揣在衣袖中取暖,眼睛看着前方积雪的树干,“在这个落满雪的林子里,有个叫陈怡尔的曾假扮年轻人闯荡江湖,有另一个叫陈宜尔的做事认真,有个叫潘玉的为了逃生而亡,有个叫毛羽衣的会看病治伤,有个叫米油的死了爹娘……传闻中只会有英雄人物,谁还会记得这些小人物呢?”
“我会记得的。”宜尔目光平静、坦然。
陈怡尔笑了,“是啊,只有我们自己能记得。”
她人虽然瘦弱,看起来却很有力量,说的话也是。宜尔认可地点点头。
见她听话乖巧,又与自己有“同名”之缘,陈怡尔忍不住多说几句:“宜尔,这地也不会撑太久了,等一切结束,你还是要回去过寻常日子。记得自己要什么,别受旁人喧哗影响,走歪了自己的道。”
“嗯。”
宜尔一边跟着陈怡尔,一边在心中想:她想要什么呢?应当是成亲生子,开一间卖书铺,偶尔可以去找莺语、荞安话旧,安稳平静地老去……是吗?
宜尔还未想明白,此地却正如陈怡尔所说结束了。
陈怡尔那日出去应战确实赢了。秦仁心中大喜,下令众人一道喝酒庆祝。
翌日又有人来叫阵,专挑秦仁。秦仁信心十足冲上前去,却落败了。
将领一折,本就是一盘散沙的地方很快便被攻破,归到乌啼会旗下。
乌啼会没强要他们这些被掳来的人,要求想走的一个时辰内离开。
有人留下,有人离去。
一切恍如一场梦,突然开始又突然结束。
宜尔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,她将之前带来的包袱扎好,同几个熟人道别后就准备去找李荞安汇合。
行进途中她遇见姜岑,他站在屋外,悠然地看着树枝上的积雪滑落。
宜尔走上前,同他道别。
姜岑眉目自然舒适,“慢走。”
宜尔不禁好奇:“姜大夫似乎并不伤心?”
姜岑点首,“自然,因为是我在秦仁药里添东西害他输的。”
宜尔怔愣。
“秦仁确实有能力,但实在没什么做王的天分,还是做将领更适合他。”姜岑轻叹一声。
他早早就被乌啼会的人说服了,一直等着合适的时机让秦仁加入其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