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 老先生的语气十分急促。
下方一名妇人便连忙跑下去,抱来一名约三四岁的男童。
男童闭着眼睛,看似只是睡着了,然而却是面色惨白,气若游丝。
“确实是天魂离体、地魄沉迷的征兆。”四师兄过去看了看,又转头问老先生,“听说令孙生来便有奇异?”
林觉从墙上柱上收回目光,专心的听。
“是啊,他生下来没有多久就会说话,口齿清晰,还说自己乃中原人士,叫冯先之,考中了秀才,娶了一妻一妾,生有一儿一女,莫说背诗,就算作对写赋也不在话下。”老先生苦笑道,“县里还来了人,将这事写入了县志里。”
“也真稀奇了。”
“谁说不是呢?我们一开始也是为难不已,既不能将他送回,也觉得怪异,险些将他,奈何这是长孙,又是独苗,唉,过了许久这才接受。”
老先生说着一顿:
“但是这是他清醒的时候,多数时候他都在昏睡,醒来问他,就说自己去外面走了一圈,问他外面的山和河,他说得虽然模糊,但都对得上。老朽也懂一些这种事情,猜想多半是神游去了,时间一长,便也习惯了,可是这次却已经半个月了,也没有回来。”
“老先生懂得不少。”
“真人可知原因?”
一时严家堂屋所有人都看向道人。
“贫道也只是听说过一些。”
四师兄皱着眉头,不确定的说道:
“听说地下有地府一事,是鬼魂的世界,但也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成鬼,也不是成了鬼都会下地府,有下的,也有不下的。
“下地府的有三类:
“有德行的可以下去做官;有罪的要下去做工与受罚;有恩有怨的也要各自了结。
“不下去的也有三类:
“圣贤、仙神与我们这类修行者;十恶不赦神魂俱灭或是死后因别的原因并未成鬼的;无德无罪又没有大恩怨的,或因执念不愿离开人世的;
“最后一种死了之后,便可能在坟墓间闲逛,余气未尽就存在着,余气渐渐消了就灭掉,好像露珠与水泡,很快就形成,又很快消散掉,又好像闲花野草,自生自灭。也有无所凭依的鬼魂,偶然附在人身上孕育,称为偷生。又有有道行修行的人死后成鬼,借别人的形体转世,便叫夺舍。不过世间大多数这类事情都只是巧合,怪不得谁。
“当然,这些也只是传闻,也许有道理,也许没有,不曾亲眼见过,便都不可全信。”
四师兄讲得十分详细。
林觉听得也很认真。
严家人自然也是如此。
“那他为何总是迷迷糊糊、昏昏沉沉,去外面神游呢?”
“皆因天魂不稳。”
“可有解法?总是如此,三两天还好,像这回这样,不仅吃喝拉撒要人伺候,可是再这样下去,看这样子怕撑不了多久。”
“纵观天下古今,这类事情不少,不是所有都会夭折,也有的能顺利长大,顺利长大的里面,又有人长到几岁之后自然会忘掉此前的事,也有人一直到成年都还记得前世之事。也有长大之后忽然想起的,并不奇怪,多是自然而然的事。老先生是有学识的,想来也在书中看到过。”
四师兄想了想答道:
“若说其中缘由,贫道只知道那些夭折的可能是天魂不稳导致,就好比这回。而那些长大后自然而然恢复正常的,可能各有各的原因与解法。
“至于解法,无非安魂,若想安魂,可以修道,但这需有天资才行,可以侍神,但却得寻得真神才行,也可以向我家师兄讨一颗安魂丹。不过如今最迫切的事还是将令孙的天魂找回来。”
“是是是……”
严老先生又连连点头,随即激动的说:“如今我家孙儿已有半月未归,真人若有办法找回,我们全家便感激不尽了!”
“请真人相助!”
屋中众人都泫然欲泣。
尤以那怀抱孩童的妇人最伤心,几乎将要跪拜,好险被小师妹拉住。
“着急无用,既然老先生已经请人在附近喊过了魂,没有喊回来,想来便是离得有些远了。”四师兄说道,“恰好有别的高人支招,昨夜老先生请附近的鬼神看了一场精彩的戏曲,他们真来看了,贫道便点三炷香,请附近游魂来帮忙问问吧。”
“好好好!有劳真人!”
“请取香烛供品来。”
“快去快去!”
老先生又叫妇人去置办准备。
没有多久,堂屋之中就准备好了一个简单香案,摆了供品,点了香烛,随即念道:
“点香者黟山浮丘观胡孟津是也,地处石门村严姓主家,香烛通幽冥,火气遍四方,四方鬼魂众,吾今施汝供,闻者皆可来,来受甘露味。”
先报名号,再说地点,随即又说明事宜,请四周鬼来。
这本不是什么法术,是修道之人都会的仪式,哪怕一点道行都没有的普通人,只要经验学识到了,选恰当的时候,用一样的办法来呼唤,照样可能将四周游荡的鬼魂请来,只是他们不见得能与游魂沟通罢了。
若是有道行的道人来办,自然更容易了。
“呼……”
屋中顿有清风来,凉了几分。
四师兄面朝香烛,眼前一阵恍惚,竟于线香青烟中见到了一道模糊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