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乙却不想这么做。
“这才五个月,要明年春日里才生呢,你若想让我歇着,过年起再歇也不迟的,不然这几个月日日在家躺着,人要躺懒了。”
“你若也称得上懒,那这世上没有勤快人了。”
钟洺掐指算道:“你这一天里,除却在乡里的时候,洗衣做饭缝缝补补哪个落下了,屋里屋外还都得扫两回。我让你留着等我做,没几日是真留住了。”
苏乙忍不住解释道:“隔几日换下来几件衣裳,都是轻飘飘的,洗起来就是顺手的事,哪还用等你回来,脏衣裳放在那不洗,我瞧着都难受,还有这地上脏了,怎能不扫,屋里就这么大,转一圈就扫完了,你莫忘了郎中也说要常运动,免得把孩子养大了不好生。”
钟洺告饶,“好好好,我不说你了还不成。”
苏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,低头抠两下手指才抬头道:“我只是想同你说,你不用太担心我,守摊卖酱比起其他人家里夫郎做的活,已算是很轻省的,我若是哪日不舒服,觉得累了,就拜托二姑或是莺姐儿搭把手,自己回家歇一日就是。”
钟洺只好作罢。
“那依你的,但你得答应我,别勉强自己。”
苏乙点头,“我晓得。”
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,他肯定也不愿出任何差池。
——
寒冬腊月,说的是正月前的三个月。
在靠北边的地方,一入寒月,不套棉袄已是出不了门,即使在白水澳,水上人们也都翻出略厚些的衣裳和结实的布鞋,姐儿哥儿们头顶的藤笠换成头巾,早晚天凉时能挡挡风。
比起上月,如今的千顷沙一扫过去的冷清,什么时辰来都有船停靠岸边,岸上各家的水田已大致建好了田埂,梗上或插树枝、或插竹枝,暂且以此分隔。
年前只剩最后一个渔汛,便是冬月初的带鱼汛,满打满算只有眼下的寒月最清闲,故而凡是买了荒地的人家,近来都改了过去的习惯,每天清晨出海打鱼,晌午前后送去乡里摆摊卖掉,再回家草草吃顿饭,下午赶来千顷沙,翻地垦荒。
钟洺家地广,但各家念在他替族里前后奔波,做了不少事,忙完自家田地后都会来帮忙,一日挖个几亩地,陆陆续续竟也快完成了。
钟家一族彻底动起来,家里的汉子几乎早晚不见人,没有年幼娃娃绊手绊脚,或是孩子年岁已长能帮忙的,全都拖家带口去地里做事。
耳边除了人声的交谈,更多的是脚踩泥巴的“啪啪”声,从水田里挖出的泥巴要堆上田埂,再用脚底板踩结实,这个活计基本都是家里的大小孩子们在做,他们半点不觉累,只把这个当成游戏,各个玩成泥巴猴。
不擅劳作的老人们一人提一个网兜或木桶,沿着各家田地捡拾蚝壳,捡满后就倒在离岸远一些的山脚下,以后盖屋时都用得上。
钟家人是越忙越有奔头,村澳里其它人却是瞧着更慌,担心自己再不跟风买地,回头会只有钟家人得好处,而他们被撂下。
于是短短七八日里,又多几户人家去县城交银子换得田契。
但到了千顷沙,分到田地后他们又发现,这里已差不多全然是钟家在领头,不是说钟家人霸道,而是他们因是先来,又有钟洺在,懂得实在多。
各色农具都买得齐全,盖屋的地基也已分好划下,还已圈定了一片地方,说要修成什么碾场。
后来的人家连碾场是干什么的都暂且不知,要想种明白水田,只得去向钟家人讨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