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那日在南山听到她与黄庭海之间的谈话,他便知此女子心机深沉,极善谋略,且擅于玩弄人心。
“雄儿考中秀才,今日在府中宴客,是难得喜事。本不该扫你兴,唤你进内宅来,但奈何院里确实出了点事。”
吴老夫人说到此处,顿了顿,而后叹气道:“还是老爷自己来听听吧。”
接着,她冲着正跪在地上的琴音厉声喝道:“你还不将今日之事向老爷一一道来!”
于是,琴音将事情又重新讲了一遍。
“馨儿现在何处?”吴松平沉声道。
琴音抬手向身后一排竹舍指了指,小声道:“制服歹人后,小姐因面容受损,情绪激动崩溃,哭着不见任何人,而兰夫人又一直在昏迷。”
“奴婢见兹事体大,不敢擅自作主,就先回紫芜院叫来几个婆子在此处守着,然后再去的听韵阁,求了老夫人来。”
“小姐和兰夫人现都在竹舍内。”
“你是说竹舍内,还有兰夫人也在?”吴松平问。
“是的,小姐和奴婢到时,见一歹人正欲对兰夫人不轨,兰夫人和她的婢女也不知为何,都似在昏睡之中。”
“小姐正是不想兰夫人被歹人欺辱,才会出面制止,谁知......”
琴音说到此处,又开始低头轻泣。
“兰贤侄,今日本是庆喜之事,不想人多眼杂,混了歹人进来,让尊夫人受了这等委屈。这都是吴家的不是,日后定会给尊夫人一个交代,向尊夫人赔不是。”
“只是,你看现在这事该如何处理?”
吴松平果然是老狐狸。一句“歹人”,便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,全推到牛四身上。还来问他,要如何处理。
“学生拙笨,此事但凭吴大人作主。”
“只是,刚才听琴音姑娘提到拙荆昏迷不醒,学生心中甚是焦虑,还恳请大人派人入室,一探究竟。”
兰亭舟声音诚挚,态度谦卑。他还对着吴松平深深一揖,久久不起身。
见兰亭舟虽面露焦急,但举止仍是进度退有度,从容不迫,吴松平在心中不由赞了几声。
其实他原本就看好兰亭舟。以兰亭舟的才学,不出意外的话,考中进士是没什么问题的。他早想将此人纳入麾下,与之联姻,只不过心目中人选不是吴馨而已。
吴馨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,最为得意的女儿,配给兰亭舟,他觉得亏。
不过,吴馨的脸若真毁了容,哪怕只损毁了一点,要再想进摄政王府,也是不可能了。
以他对自己这个女儿的了解,这事她是做得出来的。
罢了,先看看情况再说吧。
“贤侄说得对。先把歹人押出来,请大夫来给尊夫人和小女瞧瞧伤势才是要紧的事。”
就在吴松平与兰亭舟说话时,跪在一旁的琴音心急如焚。
按之前说好的,早在吴老夫人来了之后,小姐就应该在竹舍内冲众人又哭又闹,说自己脸上丑陋,再也无颜见人。然后再逼兰亭舟在众人面前松口,说愿意娶她过门。
可现在,为何小姐如此安静,毫无声息?这么下去,小姐费心筹划的一切,岂不是都付诸流水了?自己脸上的巴掌和划伤,也都白挨了?
不行,不管竹舍那头发生了什么。小姐不说,她得帮小姐说。
于是琴音猛地一头磕在地上。
“砰砰砰!”
她连磕好几下,声音之大,用力之大。不过三两下,额头就见了血。
她突来的举动,让大家都吃了一惊。
“求老爷给小姐做主~~~”
“小姐一向最爱惜自己的容貌,她之前伤心欲绝地说过,与其丑陋地活着,不如让她一头撞死。”
琴音哭诉着,声音凄切,字字伤心。
“简直胡说八道!”
“她以一弱女子之躯,勇于阻止恶行,此乃侠义之举,应为世人颂扬,如此高洁品性,岂是一幅容貌能比的?”
“你才是浑说!”吴老夫人突然开了口,对着吴松平斥道,“姑娘家的容貌何其金贵!一旦容貌受损,还哪里去寻良婿?难不成因救了人,反倒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?”
吴松平与吴老夫人这一唱一合,一红脸一白脸地配合着,将兰亭舟架上了火堆,逼他表态。
“吴小姐为救拙荆而损毁容貌,学生自当为此负责。”
兰亭舟的声音,清洌如水,字字清晰。他对着吴老夫人躬身行礼,从善如流地说出了他们最想听到的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