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开始,是一滴一滴,而后是一股一股,再然后便是呜咽着,不能自抑。像是重生以来,所有的隐忍,害怕和难过,都在这一刻集中爆发。
她捂着嘴,将哭声死死的闷在口中,仍不肯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。
片成的泪水,不仅爬满了甘采儿的脸庞,也沾湿了孟煜英挺的眉眼。见甘采儿哭得快抽过去,孟煜心猛地一疼,终于停下来。
他将甘采儿搂着,一下一下替她顺着气,低声道:“囡囡,别哭了,都是我不好,是我气昏了头犯浑。”
“你打我,骂我吧。”
甘采儿一把推开他,一言不发,只是低着头,整理已经快被他完全扯掉的衣服,半分都不瞧他。她脸上的泪仍如决堤的水,止不住地流。
“囡囡,你可曾心悦过我?”孟煜淡淡地问
甘采儿仍是低着头,一言不发。
孟煜伸出手,抬起甘采儿的脸,直直在望向她,道:“囡囡,只要你说一句,从未对我动过心,从未爱过我。我从此便再也不纠缠于你。”
甘采儿心沉了沉,正待要开口。却见孟煜对着她,开始脱衣服。她极其愤怒地看着他,刚才他还说要放过她!这混蛋的话,真是一句也不能信!
甘采儿想拿起桌上酒壶,就要往孟煜身上砸,一抬眸,却忽地顿住。
此时,孟煜已经赤着上身,站在她面前。让她突然顿住的,不是孟煜精壮虬结的身材,而是他胸口处,一条三寸长的疤痕,弯弯曲曲的,像条蚯蚓似的,很丑陋。
甘采儿怔怔地看着那一处疤痕,满目惊骇。
“前次在旦州受伤醒来后,这道疤突然就出现了。”
甘采儿将手中的酒壶颓然放下,然后捂着嘴,哭得更厉害了。
这道疤,是前世她亲手替孟煜缝上的,而那个伤口,是他将她挡在身后,被敌军一箭穿胸,差点丧命。
孟煜拉起甘采儿的手,将它放在那道伤疤上,道:“囡囡,现在你来回答刚才的问题。”
甘采儿整个人都在颤抖,那道疤痕像炙热的火,烫着她的掌心。孟煜有力的心脏,一下一下震着她的手。
她透过泪眼,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。
如果他只是二十岁的孟煜,她可以轻松地脱口而出,说自己完全没爱过,但眼前这个不是,这个是她曾真心爱过,前世与她共历生死,相伴近十年,生儿育女的那个孟煜。
“从未心悦过”,这一句话,她说不出口。
孟煜一颗悬着的心,蓦地落到实处。他知道自己赌对了。
真情和假意,他还是分得清的。
前世的孟煜确实混蛋,他喜欢游戏人间,喜欢撩拨各种美人,却不甚上心,更不想负责。却偏误打误撞,骗到了甘采儿的一颗真心。
他本是对此心生厌烦,可谁知甘采儿这人蠢笨,看不懂他的恶劣,只有一腔孤勇。到最后,让他硬生生地,把自己唯一的真心给赔了进去。
谁知,一转头,他竟彻底失去了她。
“下个月五号,我要替我哥率军出征北疆。此次,我若能活着回来,你就嫁给我,好不好?”
“这一辈子,我们好好生活在一起。”
孟煜揽住了甘采儿,轻声地道。
第222章 送别
那一日,甘采儿最后是跳窗离开的。孟煜用大氅裹着她,从临江的窗口一跃而下,终是没有惊动到隔壁众人分毫。
当孟煜抱着甘采儿出现在小红面前时,小红差点没冲过去和孟煜拼命。
“小红,去雇辆马车来。”甘采儿一脸疲惫地,阻止了小红。
因这次出来是与孟煜见面,所以甘采儿并没坐自家的马车,来和回都是让小红临时去雇马车。
“坐我的马车吧,我送你回去。”孟煜紧了紧手臂,低头看她。
“你非得逼死我,才满意吗?”甘采儿平静地任他抱着,只是闭上眼,语气疲乏,似已精疲力尽。
见她这样,孟煜也不敢再多说什么。等小红找来马车,他亲自将人抱上马车,然后拿出一支骨笛,递给小红。
“回府后,若你家小姐有危险,你就吹这笛子,到时会有人出来帮你们的。”
见孟煜脸色慎重,小红只觉得这笛子烫手,她慌乱地推拒道:“我,我不会吹笛子。”
“没关系,你先拿着,冯昭会教你的。”说着,孟煜将笛子塞到小红的手中。
一直闭着眼,不说话的甘采儿,此时睁开眼,看着孟煜:“你也觉得兰亭舟今日的出现,不是巧合?”
孟煜沉默着,没有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