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,裴香君还躺在绣帐里,醒了也懒得起,跟贴身的心腹念叨昨夜之事。
“从小到大,没人敢像他似的给我那么多气受,管他一次两次都不听,再这样下去, 我就回娘家去告诉父王,叫父王来管他,看他还敢不敢冷落我。”
侍女伺候她那么多年,最知道她爱听什么,笑着附和,“县主对世子一片痴心,他怎么会不知呢,定是那个贱人给姑爷下了迷魂药,把他唬的丢了魂儿似的,依我看,县主也不必劳烦王爷,干脆找个道士给世子驱驱邪。”
“说的有理,那贱人有什么好,值得他惦记到现在。一定是她用了下三滥的手段,今日咱们出去一趟,去请个天师回来。”
裴香君从床上坐起,就听外头隐隐有哭声,又想起更低沉威严的诵经声。
她心中大喜,正想着请道士驱邪,府里还真来了道士,一定是公爹婆母看不得她受委屈,来帮她教训宇文曜了。
“听着道场不小,咱们也去看看。”
她从床上坐起,不紧不慢的叫人为她梳妆打扮,照例是一身她最爱的茜红色,配着满头的金饰,好彰显她县主的尊荣。
走出院子,隐约发觉府里气氛不对,侍女小厮一如既往垂着头,却作哭泣状,看的人心里无端窝火。
挑了个相貌最初挑的侍女,上去抽了她一巴掌,“哭什么哭,今儿是做道场还是让你们哭丧呢,真是晦气。”
侯府里的侍女,但凡相貌周正些的,都免不了她的打,侍女低下头,一句不辩解。
其他的下人看着,也都不出声。
裴香君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后堂院,见到了所谓的“道场”和停在堂上的灵柩。
她第一反应是公爹死了,宇文曜可以继承爵位,然后她便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。
这猜想因宇文铮的出现而破灭,又在看到一身素缟的侯夫人后,更心慌几分,脚步虚浮的往灵柩前跑去。
见到排位上的名字,裴香君猛得尖叫起来,“这不可能,夫君!夫君——”
她发疯似的往棺材上爬,尝试打开棺材去亲眼确认里面躺着的人到底是谁。
“给我把她拉下来!”宇文铮愤怒地锤动手杖。
几个侍卫将裴香君扯下来控制住。
“公爹,这不可能,夫君昨晚还好好的,怎么会突然没了,他一定是要躲我,跟我置气,连这种诡计都使得出来!他真是好狠的心!”
侯夫人在旁边已经哭成了泪人,宇文铮狠狠的敲手杖,“还不快住口。”
裴香君哭花了妆面,顷刻间从花枝招展的妇人,变成了再无指望的寡妇。
宇文铮却不放过她,声音冷冷道:“昨夜,是你让曜儿喝了那么多酒,还按下了他身边的小厮不许人跟着他,是也不是?”
“我那是气急了,夫君如何待我,公爹婆母不是不知道,他非要跟我对着干,我只是给他点教训,叫他跟我低头,谁知道他会死呢。”
裴香君越说哭的越凶,满心委屈。
又想如今宇文曜死了,家里只剩公婆,与其寡居在家侍候两人,不如回娘家去住两年,有爹娘疼爱,一切如常,往后有了好郎君,也好再嫁。
心里打着算盘,却听公爹严肃道:“曜儿没了,你也是我宇文家的媳妇,日后不要再穿这么鲜亮的颜色了,好好待在家里,给曜儿守丧。”
裴香君慌张答:“家中出了如此大事,我想回娘家告知爹娘,好为夫君办个大场面,体体面面的下葬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宇文铮打断她,“回来的时候,我已经叫人去告知了王府,王爷也递了话出来,说你既嫁进了侯府,便生是侯府的人,死是侯府的鬼,本分守寡才是正道。”
闻言,裴香君的泪都忘了淌,趁侍卫没抓紧,抽手便跑,才跑出门就被抓住。
“我可是县主,你们岂敢动我!放开我,我要回家!”
“这里就是县主的家。”
宇文铮眼神狠厉,为着儿子和侯府的前途,受王府的气,忍了这个跋扈县主那么久。
如今儿子没了,王府还把着好处不愿意撒手,也忍心把自己的宝贝闺女抵在他家里做“贞洁牌坊”,他自然要替儿子把生前的委屈都还回去。
“县主悲伤过度,神智失常,把她送回院子里,钉紧门窗,着人看管,没有我的准许,不许她出房门半步。”
侍卫拖着挣扎的裴香君往外去,连她的心腹也被婆子带走,单独看管起来。
裴香君朝门上摔打物件,眼睁睁看着他们锁上房门,赶走她所有的陪嫁丫鬟,把窗户一点一点钉死,直到一丝光都透不进来。
“你们不能这样对我!父王,母妃,快来救女儿啊!”喊的嗓子都沙哑。
她朝缝隙外张望,什么都看不到。
曾经她无比向往的美满爱情,寄托了她少女春心的新房,成了囚困她一生的牢笼。
窗外的世界,再与她无关。
*
春日渐暖,虞阳城外飘起了风筝,徐徐微风从指尖穿过,少女坐在柔软的草地上,目光眺望远方染上嫩绿的山林。
沈家出了那档子丢人的事后,阖家都没脸出门,叔父忙着稳住生意上的老客户,婶娘整日守着沈禄,又是心疼,又是说教。
一家人没心思理会沈姝云,她乐得自在,便叫邱山套了马车,带拂雪出来踏青。
城郊的草地上多的是出游的女孩子,二人恰巧碰到打叶子牌缺人手的几个姑娘,便同他们组了一局,不赌什么,只为逗趣。
沈姝云打的不好,三局有两局垫底,被人取笑也不恼,仍陪她们玩笑。
欢乐之余,还惦记着远走的景延。
打他上回说要出去一趟,距今已将近半个月了。连邱山都找来了沈府,仍不见他的人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