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琬摸不着头脑,更不想多问,偏身坐在一旁饮茶,打算取个由头赶紧告离。
忽地,巫史从外捧着一方瓷坛放置案前,坏女人垂眸观看其中之物,淡淡出声:真是没什么意思。
话语很轻,更没有先前的半分愉悦轻松,其中透着幽冷怨念,甚至有凄厉决绝之意。
巫史明显亦是惶恐不安,随即拘谨跪伏道:属下失职。
我不是在说你,退下吧。
是。
语落,张琬突然有种被授课巫史点名的感觉,目光落在坏女人冷淡面色,心想这里总共三人,如果不是说巫史,那不就只剩自己和坏女人?!
当然坏女人不像是会自省的人,所以张琬不懂自己怎么就招惹她的不快。
堂屋内一时无声,那小瓷坛里的游动水声颇为明显,张琬探目一看,竟是三条小鱼。
这莫非是坏女人新的喜好么?
不过张琬觉得小鱼长的挺怪异,周身鳞片黑色中透着幽蓝,扁扁的脑袋,吐露嘴巴,咕噜水泡,实在呆的很。
相比之下,那些胖嘟嘟的金鲤鱼,真是可爱又漂亮呢。
琬儿还记得它们吗?
我,难道认识它们?
秦婵美目间略微无奈,葱白指腹轻点了下少女光洁额前,出声:河神庙下水洞里取出的鱼卵,这么快就忘了?
张琬恍然大悟的睁大圆眸,不可思议的瞅着小鱼,诧异的出声:它们竟然是河神的孩子,不过怎么会这么小!
河神长的那么巨大可怕,没想到数月过去,它的孩子体型这么反差孱弱。
见此,秦婵轻声溢出笑,先前萦绕心头的不悦,悄然散开,悠悠道:越是强大的生物,往往生长的时期越弱小,自然之中许多事都是如此有趣。
这样啊,不过说起来河神虽然可怕凶狠,但是它一定很爱护自己的孩子吧。张琬垂眸看着瓷坛里调皮游动的小鱼们,想起自己听闻那时河神被鱼卵而甘愿钳制受挟,而后又想起坏女人曾险些被她母亲太阴祭司献祭,如此对比,心情不免复杂。
坏女人其实挺可怜的呢,她没有在她母亲那里获得半点关爱,所以亦不会去爱护旁人。
或许吧。秦婵嗓音很轻的应声,视线却灼人的落在关注小鱼的少女面目,她那漂亮圆眸亮着碎光,远比呆看自己时,更加鲜活朝气。
秦婵看过很多人的眼睛,自然知道她们在看自己时的各样不一反应,其中多是自己不曾理解的念想神色。
哪怕是齐王女,秦婵亦时常察觉到对方眉眼里浮现似笼罩团雾般的混浊,念想横生,如蛛网一般蛰伏,让人不喜。
少女的眉眼却又太过澄澈干净,她的眼神里情绪单纯而不知掩饰,似春日绽放的粉嫩花团,又似盛夏金灿日光,坦荡如砥,可哪怕被灼烧秦婵亦不想躲避半寸。
犹记得,去年在藏书阁未透露身份时,少女总是赤诚而热切的张望自己,简直比小狗还要听话讨喜的模样。
奈何,如今少女却不怎么如此看自己,哪怕她虽是乖顺言行,秦婵仍旧觉察心间弥漫一股莫名的不悦戾气。
现在的少女和那时的少女或许是两个人,又或者少女每时每刻都是不同的人,而眼前的少女更可能是易容蒙骗自己的替身。
秦婵越想越觉得猜测的可能性很大,因为少女从搬回屋院还没有唤过自己一声亲昵称呼。
寂静时,忽地少女眉眼亮着好奇的光芒,偏头张望而来,甜糯嗓音中带着轻快语调,稚气未脱的问:阿贞姐姐,河神庙下的洞里会不会有两条河神啊?
这话语一瞬间打碎秦婵所有狰狞猜想,视线迎上少女目光,好似光雾驱散黑暗,心间那些戾气亦被驱散藏匿角落,温顺和善。
秦婵眉目平静而柔和的应:为什么?
因为通常生育不都是要两两相对的吗?
这可不一定。
闻声,张琬面上藏不住震惊的看着坏女人,已经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,又出声:难道一条河神也能自己生小鱼?
秦婵神态轻松自在,颇为淡定道:人们常见的蜗虫就是既可以自己孕育亦可以让她人受孕,不过它仍旧需要互相交换协作繁衍,兴许河神繁育亦需要某种催剂,而不是必需两条河神,它们的体量太大,食物与领地会有冲突。
这话说的张琬叹为观止,暗想真是神奇啊。
正当张琬转而打量瓷坛小鱼时,没想忽地其中两条激烈游逐,而另一只则被两者围攻,鲜血弥漫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