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母亲向来对自己言谈宽和,但是张琬能感觉到母亲从来不是宠溺纵容的性情。
当初母亲一而再的让张琬交好倚仗太阴圣女就可看出端倪,而现在亦是如此,完全由不得自己。
若是知晓两封书信会让母亲对坏女人如此态度大变,张琬必定不会这般做。
张琬心间有些后悔,母亲有时不比坏女人好说话,自己甚至不敢多言反对。
因为张琬可以跟坏女人吵架不合,但是跟母亲,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。
这些年母亲的抚育,恩德如山,让张琬没有半点忤逆不顺的底气念想。
如此这般的突然决定,让张琬心绪大乱,一时无力思考太多。
可车马外的飞雪却并不曾减缓半分,随风而起,洋洋洒洒的飘落,迅速染白国都楼舍街道。
夜色暗淡,死寂沉沉,灯笼初上,增添些许光亮鲜活。
祭庙屋院里,除却堂屋外的主廊留有灯盏,其余各处一片漆黑。
堂屋外的巫史先前收到随行小王女的几位太阴祭徒汇报,整个人都不太好。
那位任职太宰的张亲王,今日亲自接走小王女,却不曾来会见太阴圣女,实属不合礼数,大抵已经察觉端倪了吧。
现下巫史只觉堂屋是一处布满薄冰的深潭,稍有不慎,自己就会行差踏错坠落淹没其中,不得生还。
深夜里巫史才小心翼翼的进入其间,只见先前摆放的膳食羹汤一份未动,早已冷冽,徒留油腻凝结。
果然若不是小王女亲自添置的食物,太阴圣女绝对不会享用半分。
而太阴圣女正独身站在那处已然凋敝垂搭的莲花处,长身玉立,似一方不可攀的冰山峭壁,此时眉目低垂,让人难以觉察心神。
忽地寂静处,缓缓响起干哑中透着些许疑惑的嗓音。
这么晚她去哪了?
回圣女,小王女今日回府过元日节。
语落,太阴圣女面色并未有多少变化,好似不甚在意,又像是置若罔闻继续道:她去哪了?
巫史迟愣的看着太阴圣女诡异反应,只得出声解释:张亲王接小王女回府过元日节,大抵近期不回祭庙。
不回么。太阴圣女似是捕捉到什么字眼,神情忽地微变喃喃细语。
随即,太阴圣女便抬手伸向那束枯萎莲花枝。
见此,巫史松了口气,以为太阴圣女会一如往常般轻触。
没想,太阴圣女却将其毫不犹豫的折断,眉目间并没有半分怜惜,阴冷道:这么一株凋敝的莲花太丑,扔了。
遵、遵令。巫史心惊的应声,暗想太阴圣女莫非连关于莲花与小王女的记忆都已经忘记!
看来如今真是越发严重了啊。
语落无声,堂屋之外,寒风不减,夜间肆虐的寒风穿过屋瓦窗缝发出呜咽般嚎哭之声,让人不得安眠。
漆黑之处,飞雪飘动,屋院廊道内各处都已熄灯,徒留一片漆黑。
水榭池水已然覆盖薄薄的一层冰,仿佛丧布般遮掩所有的生机,只余些许灰褐干瘪的莲花枯枝折戟其中,像是夏日的墓碑。
其中一道纤长素白身影显得格外突兀,恍若不觉般涉入其中,决绝无畏。
池面薄冰不停的碎裂,陆续的发出清脆声响,周身的衣袂浮在水面,宛若一株清丽昙花绽放其间。
那柔顺的墨色长发随风飘舞,苍白面颊已经被冻的泛起不正常红艳,就像雪中腊梅。
可是如雪松般挺直的身段,却并未就此停止行进,反而犹如泥陷般,寸寸淹没半身。
忽然间,一阵寒风凛冽而来,依稀吹拂散开呢喃话语声,齿间微弱道:那朵莲花不开,自有更好。
话语温柔却透着坚如磐石般的固执,好似全然不知这会已是万物凋敝的寒冬时节。
更何况眼前水榭池面只有一片残枝败叶,哪里有什么更好的莲花呢。
第72章
风雪越发大时,池面的莲花枯枝承受不住的摇摆,而水榭里那道孤寂纤长身影,亦骤然间淹没池中,甚至听不到发出半点呼喊声响,只余池面浮冰碰撞,残留些许隐密痕迹。
那处深不见底的水池,黑如深渊,蚀骨般的冰冷令人血脉静止,疼痛自心口喉间扩散时,窒息弥漫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