阶段——是被接回东方家的第一日,外公说完一番难以理解的话,将我独自留在地下室。 只记得比起与咒灵对抗日渐麻木的日子, 更叫人绝望的是他离开时果决的背影, 当时他是我唯一的曙光, 也不一定非要是他,任何一个人类都行,只要不让我一个人——我不想被丢下。 具体在里面呆了多少天连我自己都不清楚, 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是人生第二个不愿想起的回忆。 此时“我”就在房间里面, 仅仅隔了一扇封印的大门。 不太能明白时间停留于此的意义何在。 外公背贴着门,长吁一口气, 他的外貌并没有因回流十年的岁月而看起来更加年轻, 反倒比起出国前见他更加沧桑,衰老的脸上呈现着数不尽的疲倦。 “哒, 哒, 哒——”稳健的脚步声在这地下长廊回响起来。 与五条悟不约而同回过头,来人是王管家, 对比之下, 这个时期的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古板气质还未修炼成型。 稍稍靠边站了点,让出位置。 管家手握雨伞目视前方, 漠然越过我们,在距离外公大约3步的距离停下。 “家主大人,外面下雨了,我接您回去吧。” “东西带来了吗?” 管家稍微迟疑了下,从口袋拿出一盒火柴递过去。 外公接过去后就着门席地而坐,从腰间束带抽出一杆烟斗与荷包操作起来。他的动作很慢,慢到产生了时间放缓了的错觉,烟火着配合娴熟的操作燃起,同时燃烧的还有难以言说的疲惫,老人的“老”,就是从这种故事感上体现的吧,一眼望去就像是一株经历了无数风霜,到最后只剩下枯枝烂叶而衰败的老树。 “您戒烟很多年了吧。” “是啊,”深吸一口吐出云雾,他眯了眯眼睛,陷入回忆道,“上次吸烟是什么时候来着。” 管家欲言又止,最终选择沉默。 “你先回去,我留在这。”外公吩咐一声。 “里面的封印很牢固,不会出差错,实在不放心请允许我来照看吧。” “不是这么浅显的问题啊——”他自嘲的笑起来,一向锋利的眉眼染上挫败的神色,“老实说刚才是逃出来的,那孩子哭着说让我不要走,结果跑得更快了,叫她失望了吧。” “这是迫不得已的事。” “孩子又不能理解。” “秋小姐长大会明白您的苦心的。” “算了,听起来是很了不得的奢求啊,孩子只会认为我们是对她弃之不顾,把她丢进咒灵堆的可恨大人,她不怨恨我就谢天谢地了,”他仰望着天花板说,“现在想想,我真的是个很失败的父亲啊。” “您多虑了,”管家宽慰说,“少主就很优秀。” “那不过是他自己争气,”老人吸了口烟,“唉,回去吧,至少在这呆着,我还能稍微没那么内疚。” “好吧,请您保重身体。”面色些忧虑地说完,将伞立在墙边,转身离去了。 不知是否是空间狭小的缘故,总爱在旁边调侃的五条悟这回不出声了。 神色黯然的老人静静地守在门口,一口一口抽着他的烟杆,仅是相隔着薄薄的一扇门,那里便是十年前的“我”,能深刻明白那里面的人正陷于什么样的挣扎中。 我不能为自己做什么,就和外公一样,连一句安慰的话语都不能有,这时候谁出手帮了“我”,恐怕也就没有如今的自己了。 ——这一瞬间,我好像理解,原谅了他们,也成为了他们。 “列车”启程了。 “在想什么?”五条悟蓦地开口说。 “没在特意想什么。” 只是有种莫名的释然,但现在说这种话似乎又太早了。 “知道我在什么吗?” “你在想什么?”顺着他的话问下去。 “超级想给个温暖的抱抱呢,如果没有这个的话。” 他抬了下紧握着的手。 感到一丝窘迫,小声嘀咕道:“我同意了吗?” “自己的女朋友当然可以抱吧,你也可以随时抱我欸,别这么苛刻啦。” 这家伙简直就是气氛调节大师,三言两语把人从刚才的沉重情绪中带了出来。 然而轻松的氛围也只持续了这么几秒。 像是得到某种启示,我们同时噤了声。 如同行驶进了某座漆黑无光的山洞,光线黯淡了,这光影转换的瞬间,心跳滞缓了一下。 “来了。”五条悟定睛望向远方。 音落,裹挟着诅咒的狂风疾驰扑来,呼啸着,掠夺着,气势汹涌几乎令人无法呼吸,又过两秒,风停止了,但那股压抑的感觉始终存在,就像是坠入了诅咒的深海海底,脚已经踩踏上地面,却因为厚重的水压难以前行。 因为长期与诅咒相伴,我是能很快适应这份恶心感,五条悟似乎没那么容易了,稍有凝重的脸上微微皱起了眉。 在这片无垠的黑暗中,细密的空气忽地流动起来,某种庞然巨物带动了它,一股寒意猝不及防地袭击脊髓直奔大脑,脑袋顷刻间便宕机了,只剩心脏猛烈狂跳,神经紧绷着弦。 是它,那个困扰我十年的,真正的噩梦。 出于本能地望向那只几乎与我擦身前行的怪物,它像个小型巨人,身披染血的古代盔甲,肩上挂着长长的披风……一只忽然手盖上了眼睛,随后脑袋被五条悟扒了回来,真是好险,差点忘了,那家伙对视线很敏感。 即便避免去观察对方,也能通过那股骇人的咒力感受到它已经越过我们,在前边停下。而现在,紧挨着我们的是不计其数的咒灵。 明明是在无光的黑暗里,却能清晰分辨周围一切,某种黑色的光亮映照了它们的轮廓。 这些咒灵们紧随魃的脚步,似乎默契地按照实力强弱排好了长队,最前面全是些熟悉的面孔,这些家伙一方面是受我的吸引而来,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追随魃,那怨念中的产物与咒灵本质极度相似,唯一不同是它具备真实的□□,对咒灵来说,它简直就是终极。 记忆中,随着的魃现身,咒灵们会为它狂欢。 对了,怎么没有声音? “嗡——” 一阵嗡鸣从脑海里响起,似乎是某种前兆,终于,杂乱不堪的喧嚣顿时围绕着我们起此彼伏,如同骤然取消了静音的影片。 结界中我们两个的听觉大概是处于互通状态,他应该也是突然听到的声音,皱了下眉。 下意识向他贴近了点,见他低头看过来,用夸张的唇语表示:“还好吗?” “没事。”无声回道,然后指了指前方,示意最好能靠近一些,担心一会听不见契约内容。 旧地重游,好像没那害怕了——确实非常压抑,但远不到印象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