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 「主子,您来了!」
一声惊喜的喊声让年无境心口颤了好大一下,小草在银白月光下朝他而来,总是让他安心平静的脸庞清楚可见。
小草鞋也没穿对脚就奔了出来,他眼带欣喜,十分欢喜他在此处,就算一向独身而来的他带着一个喝醉的男人,他也不曾起疑情况有异。
见他欢喜至极,年无境不知不觉中竟心虚的退了几步,心跳像擂鼓般咚咚作响,忐忑不已,连他的脸都不敢看,眼神望向旁边。
自己将他送人了。为何如此理所当然的话语他对小草就是说不出口?一般商家还有互换姬妾与赠送姬妾的,他不过是名仆役,将他送给了别人又如何?
他心中辩解了几句,更何况连名钰品性甚好、家中丰盈,跟着连名钰不会吃苦的,总比当个死契的奴才好。
但他要怎么跟小草说?说他把他给了另外一个男人,要他好好服侍这个男人吗?
「服侍」这两个字忽然像针一样刺进了他的心头,连名钰见了小草一面就厚着脸皮开口要人,当然不是为了制药炼丹,小草哪知道如何炼药,说穿了他是为了小草的人。
小草今日送给了连名钰,他向来不是迂腐无趣之人,包不准明日他就会知道小草有多么甜美动人。
「主子,您怎么不看小草?」小草看着他闪避的眼神,这才觉得怪异。
「啊哈,就是你,就是你,小草!从今日起我就是你新的主子了,年无境把你送给我了!」连名钰见了小草,眼睛发红,喜得乐开怀。
果然是他在城中遇见的人,纵然脚步虚浮,仍是往前想要抱紧他,那细瘦的身躯、蛇般的腰身,让他还未与其亲热就感受到神魂颠倒。
小草紧急后退了一步,让连名钰扑了个空,他又喝醉,一下就扑跌在地上起不来。
小草不敢置信的看着年无境。这个人说的不可能是真的,主子不可能把他送给他人的。
冷风吹来,传来一阵花草沙沙声响,两人相隔只有几尺,却像一人在天之涯,一人在海之角。
小草呆愣了许久,花草的声音传进耳里,那声音是如此的刺人心口,他终于有了反应,浑身凉透的跪了下来。他真的将他送给了别人,花儿的叹息不会骗他。
他叩着头,只听见自己悲凉道:「小草感谢主子这几年的照顾。」
小草推敲出真相了吗?他总是体贴人意、善解人心,年无境松了口气,他不知道若是小草哭了,自己该怎么办,所幸他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儿,也是,小草从不会做让他为难的事。
年无境轻笑,他的笑容总是轻雅淡然,不染一丝俗情,就像戴着一副连自己也习以为常的面具。「名钰是个好人,这几年让你一个人照顾坟墓太凄凉了些,你还年轻,这样太过孤清,随着名钰去,他家里热闹,绝不会亏待你的。」
「谢谢主子,」小草的声音清冷,改口道:「谢谢年庄主。」
这声冷淡的年庄主让年无境心口有些怪异的感觉,他跨前几步,还想再说几句关怀的话,小草却立刻退后,他们一个进,一个退,距离还是跟刚才一样,年无境向前的脚步僵硬的定住了。
小草见到他向来只有欣喜的飞奔过来,没有一次后退的,他为何后退?不想跟他同处一个地方吗?
「小草?」他试探性的叫了一声,心口却紧缩得厉害,小草不再看他了,那充满温柔与情意的目光,明日起再也不会看他了。
「我服侍主子去了。」
主子?他的主子不是只有自己吗?
这身熟悉的叫唤现在唤的竟然是别的男子,而且还是自己亲手造成的,他顿时傻怔在那里。
小草转过身,将连名钰扶了起来,后者醉得神智不清,一双手却强搂着小草的腰身,连头都往小草细嫩的颈子钻去,浓浓的酒气喷在小草颈上,深深嗅闻着,还露出一脸陶醉样。
见状,年无境霎时心头火起,自然知晓他在闻什么。
小草身上总有股若有似无的花香,他曾经也在他细腻的颈口处轻舔啃咬,小草便会发出迷魅无比的娇声吟哦,每每令自己醉在他花香淡淡的白皙身子上,一整夜不肯放他离开。
心口那股烦闷忽然千百倍的燃烧起来,他一口气拉过连名钰,怒火高升烧得他脸烫手热,恨不得把连名钰给斩成十七、八块。
「是个男人就站直些,喝得这么醉,靠人扶又算得了什么男子汉?看你老爹老是责骂你,果然不成样,小草,将他丢在这里,让他吹一夜冷风,好让他知晓男人若是酒量不够,就不许喝醉招人嫌。」
他一脚就把连名钰给踢翻,后者倒在地上叫痛,随即又迷迷糊糊的发出打呼声,看来是醉得睡着了。
小草僵着脸面,年无境拿出自身的白帕子,用力擦着小草刚被嗅闻的颈项,他武功高强,又用上了十足的力气,连名钰恶心的气息怎能留在小草白玉般的脖颈上。
小草忍不住痛呼,「好痛,您做什么?」
「他刚才闻你身上的香气,这个人面兽心的无耻色徒。」
年无境发飙般怒骂,脸上温和的表情破碎不见,明明是自己出尔反尔,他自己也知晓连名钰要了小草当然是要他服侍,但他就是无法忍受眼前这一幕。
他与连名钰相识许久,知晓彼此个性,说连名钰是无耻色徒也太过分,但他心情仍恶劣至极。
他恨极的踢了连名钰一脚,完全顾不了交情,向来在他眼里风流却不下流的连名钰,在此刻竟越看越厌。
这下贱色胚竟趁着酒醉对小草上下其手,小草可不是妓院里那些送往迎来的姑娘,他这样也太不庄重,不把小草当一回事。
他擦得用力,小草蓦地狠狠推开他,他仔细一看,才知道小草倔强的咬着下唇,只是刚才树影遮蔽,他没辨识出来,那下唇都咬出血来,顿时一阵莫名的心痛。
原来小草不是所表现得那么平静,年无境后悔了,小草服侍自己这么多年,自己怎会答应将他送给连名钰?
可是若不把他送出去,恐怕丹雅就会寻到这里来,到时会发生什么事,连他都不确定,而这不确定却带着隐隐不祥的预感。
「别咬,都出血了!」他急得心像火烧,那丝血红像自己心口伤的,都能感受到疼。
他立刻拿出随身的药盒,拔开盒盖,沾了药膏就想抹在小草唇上,小草撇过头去,冷声道:「不必年庄主如此好心,我不需要。」
「什么不需要,都见血了。」年无境扳过他的头。
小草推开他的手,「我是您的仆役吗?已经不是了,不需要您多管闲事。」
「你——」年无境向来只看到他柔顺服从的一面,没想到冷言冷语时,说话竟也这般伶俐,刺得他脸面无光,无法回话。「小草……」
「您快走,丹雅小姐在等您呢。」
丹雅就像他生命中的魔咒般,年无境被说得心中一惊,颓丧的垂下了头。他在丹雅面前说过要将小草送人,他向来不会对她说谎的,更何况男子汉大丈夫便该说到做到。
于是他歉声的道:「小草,你好好保重,连名钰这个人是真的不错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