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院长看着跪在地上的徐京墨,他比几年前长大了许多,人也成熟了许多,其实他内心也是明白的,他拦不住儿子。
“谢家虽然不是累世公卿,但也是百家传承的世家。瑾瑜是我的嫡子,无论他愿不愿意,享受了谢家带来的一切,就必须为这个家族奉献自己。你说,老夫有错吗?”
“您没有错。羊有跪乳之恩,鸦有反哺之义。”
“瑾瑜不是孤身一身,他的选择会影响到兄弟姐妹,是问他的嫂子、弟妹谁人愿意与娼妓为妯娌,他的姐妹也会因为他的选择影响婚事,你说是也不是。”
“是,就如张端义所云:个样村僧,岂是寻常种草?要得门当户对,还他景胜人奇。世家的儿女婚事,门第才是首选。”
谢院长一声轻叹,“那你为什么选择帮他?”
这个世道就这样,你要谈公平、不论出身,但是你活在一个等级秩序森严的框架里,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,一人之力难改世道。你可以选择自己,但是你的家人要因为你的选择去承受一些代价。
谢长歌要选择花无艳就意味着他可能放弃家族或者被家族放弃。谢院长是爱之深责之切,他不仅谢长歌的父亲,更是谢家的大家长。
“感情,学生不懂。但是瑾瑜兄的执念,学生却无法视而不见,还有几个月就是会试,按他如今的状态,这会试的结果恐不如人意。三年又三年,人生有多少个三年可以耽误。瑾瑜兄曾说,但愿苍生俱饱暖,不辞辛苦出山林。比起翰林院,他更想去造福一方。”
谢院长应该是都考虑过这些问题的,只是不是事事都会尽如人意,“如果仅他一人,我又何必强求,若是我允了他,我谢家其他儿女的婚嫁之事要如何是好?”
徐京墨哪里会没想过这些,这其实才是他们二人最难迈的槛,他是打算让花无艳记作徐家或者南宫家的义女,这样至少明面上的身份就不再是问题了。
谢院长并没有为难他,其实他自己的内心何尝不是想要成全儿子呢,他并不是个迂腐的人,那花无艳他早派人去查了,不过是个身世可怜的女子,自幼没有父亲,与母亲一起被卖到醉月楼,但是一直卖艺不卖身,琴棋书画算是上样样精通。
她自己是个可怜人,但是从不自怜自艾,反倒是去资助慈幼局,甚至因为不想自己的身份影响了这些孩子,她都是用的化名,这样的女子若是有个好家世,与他儿子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
就像当初他能接受徐京墨入赘南宫家一样,他从不觉得男子建功立业需要依靠妻族,也不认为真本事敌不过那点虚名。
徐京墨要约谢长歌几次,他自己心里是明白的,谢长歌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去找花无艳。他自己也需要个台阶下,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由着他们去了。
徐京墨从谢家离开后,一直在想谢院长的态度,他感觉他似乎有些松动,但是话里有话的,就算是同意,也必定是附加了条件的。
等他回去,就见南宫云辞一直在等他,“无事,谢院长不是不讲道理的人。”
“讲道理就好,花姐姐与谢长歌在东院,你要找他们就等明天吧。”
徐京墨可不会这么没眼色,今天跑去打扰他们的二人时光。
谢长歌和花无艳都在东院,但是肯定不是一个院子。花无艳脸上的口子虽然看着吓人,但是算不得深,黄郎中先用药给她止血,而后留下一个方子,说是若能买齐这些药材,三个月以内用这方子敷脸,应该是可以完全去掉那伤疤的。
谢长歌看着那伤,恨不能以身相替。
“无非皮囊而已,你若喜欢,多精巧的都能寻的到。”
“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,何必还要气我。”谢长歌可不会再让她“跑”了,上次一念之差足以让他悔恨终身了。
被困在卧房角落的花无艳,可不甘心落了下风,她继续嘴硬道,“奴家不过是个残花败柳,仅有的这点颜色也没了,如今只是有自知之明而已。”
谢长歌握住她的手腕,有些控制不住的用了力,一字一句地问“为什么?”
花无艳看着他赤红的眼眸,眼里噙着泪花,低下头复又抬起头,“我本就是婊子,你不知道吗?”
“我不知道,告诉我为什么!”谢长歌耿耿于怀的是,为什么她会选择当红倌,为什么是在二人心意相通后做出这样的选择。
“没什么好说的,你很好,是我配不上你。以后,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。”
“我知道我父亲去找过你,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