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路上办婚礼”这种奇事,可知此人着实如传闻中狂悖,将来窈窈该如何自处? 渐渐的,郑嬷嬷红了眼眶。 窈窈透过铜镜,看到郑嬷嬷的样子,她轻声说:“嬷嬷,我能出洛阳,倒是好事呢。” 这几日,为了防止窈窈多想,卢夫人和郑嬷嬷几人在窈窈跟前,都是尽量不提李缮与婚事,临了,郑嬷嬷还是没忍住。 她赶紧揩揩眼角,笑道:“姑娘莫怪,我确实是想太多了。” 梳好头发,窈窈卧在床上,闭上眼睛,卢夫人来了一趟,见她睡了,小声问郑嬷嬷她如何。 郑嬷嬷:“姑娘心大,还反过来宽慰我。” 卢夫人又是叹气。 郑嬷嬷放下帘帐,吹灭了灯,只留一盏小小的烛台,须臾,房间里安静下来,窈窈才缓缓睁开眼睛。 她翻了个身,一想到明日要离开洛阳,她其实睡不太着。 只是母亲已经乱了分寸,她却不能,再坏也就这样了。 一夜浅眠,五更过后天色沉蓝,一声清脆的鸟鸣把窈窈吵醒,起来洗漱穿戴后,窈窈拜别父母。 因着要出远门,窈窈挽着反绾髻,着一件水纹锁边月白窄袖襦裙,肩披素白暗纹披风,耳垂一对明月珰,愈发清濯娇娆。 她朝父母福身行礼:“爹,娘,女儿去并州了。” 谢兆之虽有不舍,但谢家女合该如此,他点点头,叮咛了两句,卢 夫人不愿让女儿难受,也勉强挤出一抹笑。 窈窈也不方便带上所有陪嫁嬷嬷婢女,只带着郑嬷嬷、新竹、木兰几人,登上牛车。 城门外,李家人早就等着了。 队伍里停着一辆赤色锦缎裱糊的车厢,不是用牛拉的,是用马,李家部曲身着甲胄与素袍护卫在侧,面貌整肃,威风凛凛。 辛植从马上下来,对着车内道:“谢姑娘,我是李将军的副将。” 窈窈从车厢问:“请问贵姓?” 辛植:“免贵姓,辛。” 窈窈:“辛副将,有劳了。” 她音质若一股甜泉,叫辛植有些不好意思:“不敢劳烦。” 他看了看那牛,道:“我们要赶路去并州,这个牛车,脚程不够啊。” 郑嬷嬷皱眉,坐牛车是没办法,洛阳命令禁止世家养马,谢家从前养过几匹,后来都送人打点了,她问辛植:“辛副将可有什么办法?” 辛植说:“先就这么看看吧,实在不行……”实在不行,他也不知道怎么办。 他可不敢做主给她们换成马匹,钱夫人就在前面车厢,但她明摆着不喜欢谢家女,他不至于去凑晦气。 郑嬷嬷又问:“敢问,李侯可在?” 辛植:“哦,我家将军公务在身,先走了。” 第5章 小野花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,郑嬷嬷还是心口发堵。 她家姑娘因他荒唐的要求,被迫千里迢迢去并州嫁他,他一声招呼不打,将人单独留在队伍里。 窈窈轻拍了下郑嬷嬷的手背,朗声对外道:“我们现在就走。” 辛植松口气,他素闻谢家长女性子要强,就怕次女如是,还好是个性子好的,毕竟将军厌恶世家,若她们在这儿闹起来…… 想想自家将军的打算,辛植不再迟疑,调度一番,片刻天光乍亮,牛车缀在马车后慢慢走动。 出洛阳,下了官道,牛车便越来越慢,直到不动了,渐渐和李家马车和部曲拉开距离。 发觉谢家掉队,辛植骑马回来,问:“怎么了?” 新竹下车和辛植说话,窈窈靠在郑嬷嬷肩上小憩,听到声音,她睁开眼睛,茫然地看着郑嬷嬷。 郑嬷嬷面色无奈:“牛使性子,不肯走了。” 车夫为了赶上队伍,使劲打牛,结果牛的脾性是比不上马的,被打多了,犯了犟,就是杵着,怎么也不肯动。 辛植有些头疼。 他回头看看前面逐渐成黑点的队伍,从怀里掏出一张舆图,递给新竹,说:“要不这样,我们今晚歇脚的地方是浮怀县,我们先去,你们晚些到也行。” 新竹捧着图,上下左右换方向,终于看到“浮怀”二字,距离这里有八十里! 她忙道:“太远了,我们的牛就算不休息,走一天都没这个数!” 但这些话辛植没听到,他已经拍马走了,前面李家的马车和部曲,也不见踪影。 新竹气得都想哭了:“他们怎么这样啊!这不是逼我们回去吗?” 窈窈看过舆图,又眺望四周,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。 她小小呼出一口气,眼眸却很是明澈,温声道:“既然如何也追不上,不妨原地歇息会儿。” 新竹还要说什么,郑嬷嬷却明白了,开弓没有回头箭,她们要是灰溜溜回洛阳,又成谢家悔婚,谢兆之为了家族,岂会为姑娘出头,姑娘在洛阳再没有立足之日,不被投去尼姑庵都好了。 目下在原地休息是最好的办法,李家但凡还想借谢家的底子,总会回来找她们的。 她打断新竹的话:“大家都饿了,去拿干粮分着吃。” 卢夫人本来要让窈窈带上锅碗瓢盆,是李家说钱夫人带了,多带一套只会拖延行程。 卢夫人怕一耽搁,窈窈真不得不在路上随便找个地方与李缮完婚,就让带了些干粮,以备不时之需。 此时,窈窈捧着一块玉米烙饼,就着水,一口一口慢慢嚼。 郑嬷嬷心疼极了,从前姑娘哪有这般,在路边吃东西的时候,可姑娘不急不气,安之若素,她也就吞下埋怨,没得坏了姑娘心情。 窈窈吃了半张玉米饼子,就吃不下了。 她望着绿油油的荒草,捕捉到丛中一抹新嫩的粉意。 她跳下车辕,走到那儿轻蹲下来,小心翼翼拨开草丛,里头几朵小花,招着风儿,轻轻摇曳。 …… 这种花时人称二月兰,三三两两,长满这段路,或躲在丛中,或傍在石下。 几个钉着铁掌的马蹄,擦着粉色花瓣,骤然停下。 李缮眉眼冷冽,一甩剑上血渍,身上是半滴血不沾。 副将杜鸣单膝跪下:“将军,那活口招供了,是萧家派来的刺客。” 萧家主君是当朝太尉,上次就是他做主,拦住了并州捷报,有意将留在洛阳的钱夫人等李家人控制起来。 不过李家在朝中布下的眼线,以不能逼李望的理由阻挠,再者大亓还不是萧太尉的一言堂,此事不了了之。 去岁年末萧太尉奉命在江南“巡查”,不在洛阳,李缮才得以顺利带母亲出洛阳,但萧家眼下也收到消息了。 他家还是不想让李家人走得轻易。 钱夫人缩在马车里,方才遭遇刺客,兵器交接,可把她吓到了,听到对话声,赶忙打开车帘,问:“狸郎,你没受伤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