喝茶,假做不知。 场上,陈柘也难掩激动,脸色都藏不住了,他自幼勤学苦练箭术,便是以李缮的箭术为摹本的。 听说,当初上党一战,胡人将妇孺擒到城墙上,逼李家军就范,李缮在百步开外,一箭正中那胡人的额心,将初初打下上党的胡人吓得乱了章程。 如此英雄,陈柘如何能不崇拜!所以还没等李缮说什么,他就赶紧撤到一旁,请李缮引弓。 新靶子换上,李缮第一件中红心,众人欢呼,拉开第二剑时,他看了眼台上。 这回,不是钱夫人拉着了,窈窈主动走到了台上边缘,她远远看着他。 李缮忽的一笑,挽弓。 “咻——” 众人伸长脖颈去看,靶子上还是只有“一支箭”,原来,第二支箭正中第一支箭尾部,直直插。入第一支箭中。 不必再比,李缮自是胜了。 “好!” 陈柘第一个击掌,而李缮将弓丢给刘武,正要离开,他赶紧追上,道:“将军留步!” 李缮回头,黑眸如冬日冰面下的深潭,泠泠清寒,叫这双眼一瞧,便让人感到似有无形的大山压在肩头。 陈柘忍住敬畏,磕磕绊绊问李缮:“叨扰将、将军,晚生可否请教将军箭术?” 李缮:“不能。” 那陈柘被拒绝也不气馁,反而想着,好歹是和李缮说过话了,他听说堂嫂王氏想让他和将军当联襟,唉!要是能成就好了,他也想跟着素袍打天下。 … 待夕阳西斜,到了晚宴时候,正堂上,李望和钱夫人坐在首席,李缮与窈窈次之,宴席摆到了外面,与李家干系近的都在堂内,包括卢夫人和谢姝。 有人上来敬酒,两人喝了两杯后,李缮按住了窈窈的杯子,对那敬酒的道:“我妻不擅饮酒,见谅。” 那些敬酒的官员与夫人,没那么不识目,赶紧道了声明白,就下去了。 窈窈也乐得不吃酒,搁下酒杯,就听李缮压低声音,小声问她:“脚累么?” 平时李缮坐姿随意自在,在房中等私密场合,窈窈也不会强迫自己跽坐,今日大宴,她是这么坐上一日了 。 她笑了一下,摇摇头:“有支踵。” 正说着,陈霖带着王氏、陈柘,前来敬酒。 窈窈记起谢姝的打算,不由多看了陈柘几眼,从外形上,少年并不差,与谢姝堪堪能配,而他正兴奋地看着李缮。 性子看起来也是简单的。 察觉窈窈的目光,李缮面色愈发黑沉,倒是叫陈霖有些摸不着头脑,待他三人离去,李缮突的问窈窈:“那陈柘,你觉得如何?” 窈窈还在想谢姝的事,骤然听李缮提起他,她不由一愣,没有立时回答。 李缮道:“只会单一的箭术,在战场没什么大用,战场上千兵万马,箭也是成百上千地压过来的,所谓百步穿杨,都是噱头。” 窈窈:“……” 她怀疑李缮在讲陈柘坏话,而且依李缮的性子,大概还真不是她冤枉他。 第48章 百步穿杨 宴上人多口杂,他二人又是主人家,难免被人时刻留意着,实则不适合讲悄悄话,便也没再说什么。 直到重阳宴结束,筵席散了,宾客有说有笑与主家道别,已是华灯如彩,暮色幽幽。 直到此时,今日才算是完满。 西府的灯亮了起来,深秋天冷,柴火烧热水一直备着,待屋子主人回来,一桶桶往浴房端,浴房里水汽漫漫。 窈窈喝的酒不多,后劲也不大,况且从最后一杯酒到现在,也有小半个时辰了,只是被热水一熏,还是有点晕软。 郑嬷嬷揉着她额上穴位,小声问:“夫人可要和侯爷商议一番?” 不用明说,窈窈也知道,说的是谢姝和陈柘,若放以前,她着实会怕李缮真的同意让谢姝冒险,从而不确定要不要和李缮说。 如今倒是不一样了。 屋中燃着炭盆,榻上,李缮换下沾着酒气的衣裳,他一手支颐,望着窈窈双眼朦胧水润,面颊粉嫩如桃,他将案上醒酒汤推过去:“你比我更需要醒酒汤。” 他喝得多,倒是没醉。 窈窈没推辞,她端起碗,喝了两口,察觉李缮一直看着自己,窈窈想了想,还是趁这个机会,问:“夫君,陈柘求娶李家的姑娘,夫君如何看?” 提到陈柘,李缮淡淡道:“大抵是,陈家只有这个公子还没成亲,可见家风一般。” 时人成亲早,男女都是十五六,像李缮到二十过后才娶妻的,并不多见。 窈窈想了好一会儿,她问的是对这人的看法,怎么就成陈家家风了。 醒酒汤酸甜的滋味在喉间蔓延,她叫酒意模糊了知觉,并没有留意李缮已经敛去眼底笑意,静静盯着她。 窈窈又问:“除开百步穿杨,陈柘此人,可还有长处么?” 李缮:“有。” 窈窈好奇,李缮似笑非笑,缓缓道:“他能让你一问再问,就是种本事。” 窈窈终于发觉他的不虞,她觉得好笑,也真的笑了一下,在李缮沉下脸前,忙解释:“我、我是替姐姐问的。” 李缮:“为何?” 窈窈斟酌一番:“若陈家有联姻的打算,姐姐肯去,但是,我心里不愿意她冒险,只是这是她的想法,所以我来询问夫君。” 李缮作恍然状,面色正常了些许,道:“事关大姊,所以我也不绕弯了,可以明说:不能联姻,也没必要联姻。” 这回,轮到窈窈问:“为何?” 李缮:“这是陈家缓兵之计,他家想学高颛、卢氏,投诚于我,再继续管辖冀州,但我不想。” 窈窈酒醒了泰半,喃喃:“因为幽州的高监军,本就是冀州叛乱……” 李缮笑了下:“不止,我还嫌弃陈家,废物耳。” 今年开始,冀州洪水频繁泛滥,百姓困苦,可对陈家而言,只要淹不到富庶之地,就当看不见,如今叛乱之祸被并州平定,就以为万事大吉。 陈家上下之腐朽,可见一斑。 窈窈也明白,这回彻底放心了,她温软一笑:“幸好夫君告知,这般,姐姐也不用涉险了。” 李缮却又问:“现在,你还想了解陈柘什么吗?” 窈窈连连摇头。 李缮轻轻哼笑了两下:“那你可以了解我,什么都可以问。” 本来听到前一句,窈窈脑海里还空空的,可是到后一句,转瞬间,她想起李缮和谢翡有过节的事。 就是卢夫人同父亲谢兆之打听,谢兆之也不愿开口。 李缮已能与她心平气和地聊起他敬重的祖父,那时,窈窈就隐隐想过,谢翡是不是和李祖父的死有关。 许是酒水壮胆,有一刹,她险些问出口。 只是,暖热的烛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