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柘半点不介怀,他跟在杜鸣身旁,问:“杜将军,我听说你箭术也了得,我可以跟你请教吗?” 杜鸣没有回答,他翻开陈柘的行囊包袱,搜出一朵干枯的白色花朵。 陈柘脸色微红,那是前几日,他要从宴上离开,谢姝从台上丢下来的,女子眼眸清美,笑容散漫,当时,陈柘心旌大乱,她气质高贵,便是瞧他一眼,都是他的荣幸。 不过,他此时也清楚,他和谢姝是绝无可能了,却看杜鸣收走那朵花,他道:“杜将军,这花没问题吧?” 杜鸣冷淡:“有。你不该收。” …… 拿捏冀州把柄,李缮自是不会放过。 范占先才华斐然,一篇檄文指出冀州不忠洛阳让李缮平幽州的决定,蓄意谋反,戕害百姓生灵,李家出兵,是替天行道。 又遣人禀报洛阳,便整顿兵马出动。 临行前一天,一夜被浪不休,经过百步穿杨后,李缮学会了,若想要得多,就得柔和不少,但对窈窈而言也没差。 当天,她给李缮系着软甲的手指,都有点发软。 李缮凝眸,面前的女子肤若凝脂,眉目娇柔,但他知道,她也有不够“柔”的一面,那一面只对他展示。 一刹,他竟产生了一种浓浓的不舍,比起她,打仗也不过如此了。 穿好软甲,窈窈抱起凤翅兜鍪,李缮躬腰,俯身低头,窈窈小心翼翼,替他戴上兜鍪。 他直起身体,目中寒芒锐利。 窈窈看着眼前英俊挺拔的男子,他一旦穿着甲胄,便有种千兵万马难挡之势,好像他生来就属于战场。 李缮上前一步,轻轻抱住她,甲胄太冷太硬,他甚至不敢太用力。 抱了会儿,时候差不多了,窈窈送他到李府大门。 李望和钱夫人也在,李望唉声叹气,钱夫人却催他,笑道:“你快走吧,家里还有窈窈陪我呢。” 窈窈笑了一下:“请公爹、夫君安心。” 这么多年,李望不在的日子,钱夫人都习惯了,如今有窈窈在,她纵然有对李望的不舍,但不多,毕竟儿媳多好啊,她还能听她弹琴。 钱夫人这般说,李望黑着脸,不吭声。 李缮想,他绝不会让窈窈也习惯分离。 李府大门大开,李缮大步走出李府,末了,他回过头,又深深地看了窈窈一眼,方才踩着马镫上马,出城点兵: “众将士听令,一鼓作气,拿下冀州,早日凯旋!” 部曲齐应:“是!” 第49章 还是不够刻苦 李家父子一走,家中突的冷清了许多,似乎回到前几个月的时光,只是那时候是夏,如今秋去冬来。 窈窈有点不适应,但暗地里偷偷松口气,实在是被缠得有些怕了。 这是窈窈第一次在并州过冬,风雪来得比洛阳快,也更大,冀州也下雪,冬日开战对双方都没有利处,因此,战局虽偶有好消息,难免僵持。 李缮送回上党的信里,一贯的言简意赅,却埋怨上了雪:[大雪,大军滞留常山,怒。若怒火是火,我定会喷火融雪。] 窈窈总会因为他一些突发奇想,而忍不住轻笑。 她倒觉得他身体里,着实藏着一把火,像是夏日正午的日头,金乌展翅燃烧,让他手脚与胸膛都是热乎的,轻易便热汗淋淋。 屋外,木兰和新竹找出油纸伞,问:“夫人,可快好了?” 窈窈找一块翡翠兽形镇纸,压住这第二封信,起身道:“这便来了。” 郑嬷嬷找了件鹤麾,搭在窈窈肩头,窈窈出了门,朱唇轻呵,柔软的白雾从她唇畔飘逸着。 新竹打伞遮着细细密密的小雪,窈窈行至顾楼,找见卢夫人与谢姝,三人也不畏寒了,冒雪一同去东府。 钱夫人做主,张罗了一场握槊。 炭炉将屋内烧得热乎乎的,支开了一点窗户透凉气,窈窈几人坐下,吃下一盏热茶,都觉浑身筋骨活络起来。 这半年来,钱夫人和卢夫人、谢姝,并不算熟稔,她们虽同在李府,但要不是窈窈,平日也不会见面,钱夫人请她们过东府,更重要的是想凑玩握槊的伴儿。 钱夫人笑说:“前面窈窈说你们也玩握槊,可把我吓一跳呢,原来你们这身份,也玩这些的。” 早知她性子耿直,卢夫人不觉冒犯,解释:“深宅之中,总有凑趣的时候 ,除了琴棋书画,外头玩的,我们基本都会玩。” 钱夫人:“原来是这样。” 大亓的握槊,有两种玩法,一种是要在户外的,众人骑马以“槊”为武器,刺靶子,中靶子多者为胜。 另一种玩法,则是能在像这样雨雪霏霏的天时,坐在屋内玩耍的棋戏。 相传大亓太。宗爱握槊,但当年连日阴雨不好在外骑马,遂着手改良成棋戏,棋子仿照“槊”的样式制成,一共八十一个“靶子棋”,投掷骰子以行策略,轮番得靶子棋,最后公布,多者为胜。[注] 窈窈几人要玩的,自然是棋戏。 钱夫人让李阿婶摆棋盘与棋,一边道:“我玩握槊很厉害的,鲜有敌手。” 卢夫人和谢姝也是高手,他们了解钱夫人的性子,那真真是个没心眼的,便笑笑不语。 窈窈则轻轻合起手掌,软声说:“我没那么会。” 钱夫人才不信,这孩子就是个聪明伶俐、玲珑剔透的,讲这些都是客套话,毕竟场上她岁数辈分都最小。 于是,起初,卢夫人和谢姝没把钱夫人的话当真,钱夫人也没把窈窈的话当真。 很快第一局结束,钱夫人手持的四十八靶子棋从棋盒亮相,她拍着大腿:“哈哈哈,你们这些手下败将!让我看看谁最少!喝酒喝酒!” 卢夫人二十个,谢姝十一个,窈窈……二个。 看着手边两个靶子棋,窈窈略是腼腆一笑,面颊红扑扑的:“我着实不擅长。” 钱夫人:“……” 靶子棋最少的人,得罚一杯,窈窈拿起白瓷杯,以袖遮掩一饮而尽,甜中带着一丝辛辣的梅子酒,她五脏六腑暖起来。 卢夫人也咳了咳:“再来一局!”想当年,她在洛阳的贵妇圈里,也是杀得众人片甲不留的,哪像这局输得这么惨。 而这次,谢姝也认真起来。 不出意外,第二局依然是钱夫人夺魁,窈窈垫底。 第二杯梅子酒下肚,窈窈的思维就开始迟钝了,轮到她掷骰子,她双目冒星,努力思索,思索着思索着,就发起呆了。 少女盯着棋盘,双颊酡红,微微蹙眉,无奈吐了一口气,好像那棋盘里有多么深奥的东西,可把她为难死了,又可怜又可爱。 卢夫人心疼又爱怜,道:“这是醉了八。九分了。” 谢姝也笑:“醉了的窈窈可好玩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