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步停在她不远处,眸光渐黯,视线缓慢地从她领口游移到脸上。 许是睡得热了,小孕妇的脸颊泛着两抹酡红,小巧的鼻尖沁出些许细汗,红润小巧的唇微微张开,白皙的贝齿在檀口中若隐若现。 她睡得很乖,让宋砚辞想起了他们三人曾经养过的那只小猫。 只不过那只小猫从前最喜欢粘着他,总是找着机会钻进他懷中,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。 模样可比眼前的小孕妇乖顺多了。 宋砚辞眼尾红得像染血的朱砂痣微微动了下,他垂眸意味不明地轻笑出声。 不知过了多久,躺椅上的人渐渐有了要醒来的趋势。 宋砚辞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,神色恢复如常。 “醒了?” 他走过去,将手中提的东西放下,替她将绒毯拉起来,语气温柔: “在这里睡着,当心着凉。” 姜稚月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落在被他放在桌上的酒坛上,不由一怔,眨了眨眼,忽然恍然想起了什么。 “今日是执玉哥哥的二十三岁生辰?!” “嗯。” 宋砚辞眼底含笑,似乎对于她还记得这件事十分愉悦。 他指了指桌上的酒坛,笑道: “薛家的酒。薛凝知道你有孕,特意调制出酒精极淡的梅花酿,我问过太医了,你可以少酌两杯。” 从前姜稚月就偶尔会馋酒。 经常和宋知淩藏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偷着喝,但酒量又一般。 很多次都是等到宋砚辞发现的时候,她已经喝得酩酊大醉,或者干脆是喝醉了,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自己又唱又跳地蹦出来了。 借着耍酒疯,往他怀里一靠,傻乎乎地乐。 每当这个时候,宋砚辞总要十分头疼地想法子,替她在她的太子哥哥面前遮掩过去。 姜稚月许是也想到了这一茬,漂亮的杏眸中浮现一抹久违的笑意。 “薛姐姐如今如何了?” 其实她知道,宋砚辞定然截掉了很多二姐和薛姐姐她们给她的信。 但他不说,她也就装作不知道。 她记得她离开姜国的时候,薛凝应当是刚有孕不到三个月,这么算下来,薛凝的月份比她的约莫要大上近两个月。 “你太子哥哥在西南边疆连打胜仗,薛凝自是好得很。” 宋砚辞很默契地没有提信的事。 替两人倒了酒,察觉出姜稚月不经意间的低落,他轻轻在她脑袋上摸了摸,安抚她: 网?址?f?a?B?u?Y?e?ì????ü???ē?n???????????????????? “等你生产后,就能回去了。” 姜稚月猛地抬头,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瞧他,不确定似的: “你真让我回去?” “嗯。” 宋砚辞笑着与她碰了杯。 姜稚月得了他的肯定,心中既怅然又忍不住憧憬,将梅花酿一口飲下。 “还记不记得六年前我生辰那日?” 宋砚辞自顾又倒了一杯酒飲下。 不知是不是姜稚月的错觉,他的眼尾似乎有些隐隐泛红。 她在脑中回忆一番,猛然想起六年前宋砚辞生辰那日的事,心情跟着一下子低落了下来。 “记得——” 她学着宋砚辞的样子,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飲下,垂眸看着地上冷清清的月色,轻声道: “那时候我听宫里的太监说起外边的赌场有多有趣,便趁着与你庆生那日,央着你和宋知淩带我去瞧瞧。” “那时候你啊,还有宋知凌,你们两个都是小孩子心性。” 宋砚辞唇角微微勾了起来,语气宠溺: “明明去赌场前,我交代过宋知凌,他也向我几番保证进去后不胡来,最大的任务便是看好你,结果你们两个一进赌场,没走几步,他就带着你跑没影儿了。” 姜稚月忍不住笑出了声,笑着笑着,嗓音里又有了些许哽咽。 “宋知凌从小就是这样,不着调,又爱冲动。” 从前赌场那次是,这次回宋国途中……也是。 姜稚月吸了吸鼻尖,饮了口酒,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,耸肩笑道: “也不知道云笙过得好不好啊,不过他这人最不挑吃穿,性子又洒脱,走到哪里都狐朋狗友一堆,应该不会过得太差。” “……我很想他。” 小姑娘的语气很轻,轻到让人以为只是一声寻常的叹息。 宋砚辞侧头去看她。 同他和宋知凌比起来,姜稚月其实很娇小,她的发顶,甚至只到他们的胸口为止。 从前三人走在一起,往往是身量极高的两个男人中间,夹着一个娇小的姑娘,若是在外遇见什么精彩的表演之类的,有时候宋知凌还会直接将她架着坐在肩膀上。 也正是因为她娇小,所以她的肚子也没有一般妇人那么明显。 此刻小孕妇半蜷缩在躺椅上,月光流泻在她仰着的小脸上,衬得她更加单薄娇小。 他的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好久,忽然哑声开口: “你是当真,想要回去姜国么?” 姜稚月落满月色的浓睫陡然颤了两下,然后她低低嗯了一声: “很想。” 她说话的时候,眼神一直看着天上的月亮,自是没瞧见,当她说出“很想”两个字的时候,宋砚辞眼底划过的一抹深意。 “也好。” 宋砚辞肩膀轻颤,从胸腔里溢出的笑声像是浸了酒渍的醇厚。 他用指腹捻了捻手中的酒杯,抬头一饮而尽,而后从袖中拿出一张纸,递到了姜稚月面前。 “簽了它。” “阿月,簽了它,簽下和离书,对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才算最安全的,将来……孩子就按你说的,我会视若己出,而你,我也会派人送你回去。” 姜稚月打从余光瞥见他拿东西的时候,她就已经隐隐料到,他会拿什么出来。 许是如今心态变了,或者是这段时日和宋砚辞相处得还算融洽,她对于这封“和离书”的抵触没有上次那般强烈。 姜稚月回头,看了良久,沉默地接了过来,拿起一旁石桌上的笔,蘸了墨。 笔尖在署名那里停顿许久,她微微垂眸,眼泪就那般大颗大颗地掉落了下来。 姜稚月深吸一口气,拭掉眼泪,才要提笔去写,手却忽然被人按住。 她泪眼汪汪地抬眸去看,宋砚辞也正无声无息地瞧着她。 男人眼中的怆痛太过刺眼,令她心里一紧。 “阿月,倘若你当真舍不下宋知凌,不签也……” “我签!” 姜稚月心中像是堵了一大片棉花,酸酸涩涩的,说不清是为宋知凌,还是眼前的宋砚辞。 她轻轻拂掉宋砚辞的手,终是将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,递还给宋砚辞,看他以兄长的身份,替宋知凌签下他的名字。 姜稚月留恋地在“宋知凌”那三个字上看了一眼,拿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