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,自己生命的前二十八年,为了演艺梦想无数次和宁德远争吵,他深知自己不是个省心的儿子,也时常觉得自己对不起宁德远。可既然他已经走上了这条路,那在之后的人生里,宁洵不想再对不起任何一个爱他的人了。
“马上就要说再见了……”宁洵握紧话筒,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,“非常感谢大家今天能来到现场,谢谢大家的支持,我们下次见。“
“宁洵你特别棒!”
“宁洵多拍戏,我们爱看!”
“老公你好帅!”
他就在欢呼声中和大家挥手告别。
宁洵这次来上海,除了参加活动,还有一件重要的事——明天就是《鸽子》播出五周年,恰好孟书茵前段时间回国了,就住在上海,他们两个约了明晚见面。
宁洵大四毕业那年,孟书茵已经写了好几篇炙手可热的剧本,俨然有拿下国际奖项,成为知名电影编剧的趋势。但也就是那一年的夏天,在《鸽子》的创作到一半时,齐筠突然离世了——其实也并不突然,四年前她就患上了癌症,只是一直瞒着孟书茵。
而齐筠去世前一周,她们刚刚在电话里激烈的争吵过,孟书茵流着泪说要和她断绝母女关系。
这件事几乎将孟书茵整个人击垮,从那之后半年的时间,她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,拒绝和任何人交流,甚至面对还未完成的剧本,她竟然也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了。
宁洵和徐星灿不止一次的劝过她,但都无济于事。
可就在齐筠离世的一年后,孟书茵突然打了一通电话给宁洵,说《鸽子》她已经写完了,想让宁洵出演男一。
在这之前宁洵从未演过电影,而且他又是刚出道没几年的新人,实在是经验不足。他担心自己不能胜任,会辜负了孟书茵的期望,便三番五次的想要推拒,可孟书茵却执意要他来演。
看过剧本后宁洵才明白,或许孟书茵是觉得他和角色有许多共同之处。
男主唐执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,因此双目失明。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,他排斥外界一切未知的东西,把自己的心困在了那一方小小的的天地里。
八岁那年,家里买了电视,唐执第一次听到电视机里的人唱歌,从那之后他就爱上了音乐。村子里没有盲人学校,为了学习音乐,他央求父母将他送到了普通小学,从此开始了求学之路。
唐执十七岁时,他外出打工的哥哥回来了,还给他带回来一把吉他,并教他弹了一首曲子。
三年后,他高中毕业,不顾父母的反对,背着一把破旧的吉他,拿着自己仅有的两百块钱,坐上了开往北京的大巴车。
在大巴车上,他遇到了因车祸截肢,靠一条腿行走的芭蕾舞演员辛茹月。
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,这一路上他们有聊不完的话题,唐执会用自己那把断了弦的吉他弹辛茹月喜欢的歌,辛茹月则跟着他轻轻哼唱。
到了晚上,他们就靠在窗户上一起看月亮——即使唐执什么也看不到,但光是听辛茹月的描述,他就能想象到此刻的天空是多么美丽。
而他身边的女孩儿,比天上的星星更加耀眼。
他们恋爱了。
到北京后,他们依然无处可去——残缺的人或许会得到更多尊重,但却失去了所有机会。
辛茹月不肯放弃自己所热爱的舞蹈事业,但她也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跳舞了,便只好试着去各个艺术学校应聘芭蕾舞老师。
唐执为了生计,一度想要放弃音乐梦想,找一份适合残疾人做的工作,可辛茹月却劝他再坚持一下。
后来,他拿上吉他到街头卖艺,靠博得他人同情心挣得一点生活下去的资本,可整条街上,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他的歌声。
他失意、痛苦,却又无能为力。
唐执只有一个粉丝,那就是辛茹月。
也幸好他身边还有辛茹月。
半年后,辛茹月找到了一份芭蕾舞老师的工作,舞团不介意她的缺陷,但唯一的要求就是辛茹月要随他们一起去南方发展。而与此同时,唐执也在机缘巧合下加入了北京本地的一个乐队。
舞团南下的前一晚,他们两个在出租屋里拥抱、接吻,唐执又弹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弹的那首曲子,辛茹月就拄着拐杖在他身边翩翩起舞。
月光洒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,两个影子一坐一站,时而分离时而交叠,辛茹月踩着舞鞋慢慢旋转,白色的裙边擦过唐执眼角的泪痕,他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着她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