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训把随身包袱里东西清出来,将那外头油布抖开,遮在窗内,道:“你扶着这布。”
赵明枝依言而行,刚过了片刻功夫,就听得“咔”的一声响,紧接着,那李训竟是半身收了回来,手上拿着整片窗棂。
他将卸下木窗轻轻放在地面上,随手重新摆了一下桌椅位置,道:“此处可以通风,旁的有承彦在,都不打紧,你且睡吧,有事我叫你起来。”
赵明枝知道推脱无用,索性也不说废话,将那匕首捏稳,左手抓鞘,右手握柄,头朝外边和衣而卧。
她这一向日夜赶路,昨夜又经历那许多,压根没睡好,方才拿热水洗了头脸,又被李训一番调配得以泡了脚,此刻浑身暖意上涌,只觉得脸耳又红又热,困顿不已。
正强压着不叫那千斤重的瞌睡虫爬上眼皮子,忽听得门口处一阵悉索声,赵明枝立时睡意尽消,刚要坐起身,一直坐在门边的李训却是起身走了过来。
他手脚极轻,半点声响也无,走得近了,冲赵明枝做了个手势,等她让出位置来,才跟着一齐躺了上去。
随着细微的门闩挪动声,“吱呀”一下,黑暗之中,那门从外头被轻轻推开,刚碰到木桶,那桶就被人提了起来,放到一边。
赵明枝睡在床尾,听得动静,心中紧张至极,不自觉往外挪了挪,把那刀鞘轻轻抽出,只等有机会便要用上。
屋子里头静得吓人,寒冬腊月,也无虫鸣鸟叫,黑暗之中,那脚步声虽竭力掩饰,依然闹出些许动静,明显不止一个人。
来人熟门熟路走到床边,一前一后伸出手来摸人。
赵明枝心中默念,眼见床边两道黑影高高举起手,想是确认了床上有人,就要行凶,连忙屏住呼吸,握紧匕首猛力去戳立在床尾后头那人双腿之间。
她手中匕首触感刚才扎实,蓦地听得一声凄厉惨叫,还未来得及再捅得深些,却听身边一阵疾风掠过,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叫,随即“砰”的两下次第响起。
虽是黑暗间什么都看不清,可她估忖方位,也晓得必是那两人砸到了坚硬凸起之处,突然就想起方才李训行事,这才悟出对方挪那桌椅目的所在,也顾不得旁的,连忙翻身起来。
黑暗之中,只听李训声音在地上响起:“点灯吧。”
第36章 挡风
赵明枝取了火折子,刚把随身蜡烛点燃,就听不远处一声巨响,虽隔着门墙,那声势依旧吓人。
少时,又闻得一阵跌撞奔跑声,另有惨叫求饶声不绝于耳。
她听那声音方向,晓得多半是卫承彦弄出来的,连忙举烛下床,先把房中油灯点了,一低头,就见地上躺了两个。
其中一人正捂着肚子翻滚,另一人则是四肢伏地,被一张交椅的四条腿从头颈到腰倒扣住,起身不能。
而李训一条腿踩在那椅子上,抽了那人身上腰带,将其双手一左一右绑死在交椅腿上,复才转头同赵明枝道:“你来此处坐着。”
赵明枝不敢怠慢,连忙擎灯走了过去,坐下之后,再定睛照看交椅下伏地人脸面,竟不是今日那小二,也不是去牵马那人,而是张生面孔。
而此人奋力挣扎,拼命扭头,见得赵明枝正打量自己,怒目回瞪,骂道:“哪里来的撮鸟,还不老实把我们几个给放了,晓不晓得爷是谁?!”
口中说着,已是用力上拱,欲要把赵明枝掀翻。
半夜来行凶,被抓了竟还这样嘴臭,那口气更是硬得很。
赵明枝见他眉眼凶煞,手脚挣扎时力气甚大,竟是要把椅子给撬散架似的,心中不安,忙一脚压着交椅,双手搬过摆在一旁水盆,往他脸上使力砸去。
那人本还要骂,一时冰水自头流进脖颈,冷得上下牙齿直打架,又被砸得一阵头晕,再说不出话来。
而当此之时,却听门口处一阵冲撞,“砰”的一下,那门被踹开,一人大步踏得进来——果然是卫承彦。
他满脸不耐,左右两臂各夹一人,进得门,才把双腋松开,叫那两人滚得下地。
其中一人早无动静,另一人犹在挣扎,却被他一脚重重踩在背上,发出一声嗷叫。
卫承彦充耳不闻,转头同李训道:“二哥,方才我已是问了,这客栈里头除却我们,一个客人也无!”
又道:“外头还有两个喽啰,被我绑了,话也说不囫囵,我听得烦,送他们去睡了。”
又指着足下踩着的人道:“此人倒是有张嘴,问他便是,若是答不好,我手头旁的没有,刀却挺快,把那舌头割了便是!”
他一番话说出,割舌绑人,如同喝水吃饭一般容易,把地上正滚着那人吓得煞白,色厉内荏叫道:“你莫要嚣张,叫俺们景山寨的兄弟晓得了,小心把你们皮肉都撕剥下来碾碎了吃!”
又喝道:“若是此刻将我们放了,便只当做无此事,叫你们留条性命!”
然而卫承彦足下那人浑身抖动如筛糠,却是连连道:“好汉饶命,小的乃是被那贼寨拿家小性命胁迫,实在不是本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