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是闲着,他们便说起话来。
两边隔得甚近,对面说话声音也未压着,便是不刻意去听,也能辨出个七八分来。
原是讨论京兆府最近来了几名藩人首领,各领数十上百人,乃至数百人,除却带了不少藩地土仪,还在城中大肆采买。
藩人出手虽然大方,却是不知来意,叫这几个行商都在后头乱猜。
“是不是给节度送礼的?”
“不是才上了折子去蔡州骂人么?这样反骨仔,节度怎可能理会,必不会收的。”
“败也败了,降也降了,想来用不了多久,蔡州就有旨意下来,将来那几个同节度一般做官,自以为抖起来了罢。”
“听闻还都带了儿女过来,买了铺子产业,看着像是想要长久住下,还想做买卖。”
“要我说,那几个藩人真老实安份了,那不打也好,这几年有府中压着,还能过去做点生意。”
“只看着老实,未必真老实。”
“那便嫁个女儿过来,再把儿子送过来当质子——戏折子上不都这么演的?”
一时众人皆笑。
有人道:“蔡州那个新坐上去的,才几岁啊?再给他几年,胡子也未必能长出来,我看那几个藩人首领,眼下更想同节度搭关系。”
“节度怎的会娶他们女儿!”
“未必是节度娶,他下头不是许多副将偏将么?节度不能娶,下头人能娶能嫁了罢?”
“噫!谁要嫁,我家女儿是不嫁的!至于娶……有些倒是相貌还成……”
“方兄,快噤声,你那脸上回还没被抓够?没瞧见里头坐着街尾段大么?小心他回去学给你媳妇听了!”
方才说话的人吓得立时闭嘴,忙自辩道:“不是说我!不是说我!!是说我那儿子!”
说着又引颈去看茶铺里头究竟有无段大。
“听说眼下都还在凤翔,最早也要下旬才能回京兆府,等节度回来,这群人便能消停了罢——搞得城中客栈都贵了三成!”
这几人一番戏言,虽然轻浮,其中却含了些许信息,赵明枝才听了两耳,只听得身旁“噗呲”一声,转头去看,原是卫承彦一口茶喷了出来,连着咳嗽几声。
第92章 交代
卫承彦在此处咳,隔壁那桌却没怎么理会,仍旧自说自的。
有人接着抱怨道:“这群藩人把风气都搞坏了,见得什么都要抢,刚开始还舍得多给些银钱,这些日子仗着自己人多势众,把那价钱压得极低,我前次同他们做买卖,根本赚不了三瓜两枣,遇得不好,还要赔本!”
“你不做他那一门生意不就得了?”
“个个挎刀,凶神恶煞的,你敢不做他生意?”
“报巡铺啊!又不是旁的地方,在咱们京兆府也敢胆子这么大,这是活得不耐烦了么?”
“人也没做什么,就在你门口那条街晃悠,见得有客人上门,就在后头跟着,黑着张脸问这个问那个的,多少人都被吓跑了。”那人苦笑,“我又不同你们,不过是才来京兆府做生意的,你们个个在城中有根基,我却在衙门里头半个人都不认得,这样如何好报官?”
又道:“况且到底藩人首领,不是说才降了,说不得蔡州就要赏官下来,届时更是不好得罪,还不如罢了,惹不起还躲不起么?”
一时旁人个个劝他。
这个道:“下回再遇得这样事,你直接遣人去巡铺里吆喝人过来——裴节度年前才拿人立了威,只说衙门里谁人敢怠慢差事,一旦查实,头一回罚俸,第二回 当堂杖责,第三回就是降职免职了。”
那人将信将疑:“这话当真么?不是拿来贴看的?”
那个道:“贴看什么!上回听得段大回来学的,说是衙门里有人不当回事,仗着自己资历深,接了人好处就给便宜,最后当真吃了棍,挨打事小,歇了几日再回去,原本差事都给人顶了,厚着脸皮鞍前马后大半年,才又慢慢把腰杆挺直了一点子!”
又道:“你不信,段大不是在里头坐着?喊出来问问就知道了!”
先前嚷着不肯娶藩人那一个当即使劲摆手道:“使不得!这话我能作证,不必喊他出来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