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道:“也不用大办,设一席小宴,不用旁人作陪……”
赵弘听了,颇有些欲言又止,顿了顿,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阿姐,这样简薄招呼,会不会太过怠慢了?”
赵明枝虽不直说,却也没有瞒着他,道:“我从前去京兆府时候,同那裴雍并厉衍另有相处,并非寻常相交,如若隆重宴请,倒叫人觉得生疏,我一会让墨香去操办,不会简薄于人。”
赵弘哪里晓得那所谓“另有相处”是什么意思,懵懵懂懂心中还想:如此,到时候是不是应当叫阿姐坐主位?
又想:总不能当真只吃一桌席罢?今次不是国事,我收了那裴雍丸药,如今看来,也多亏这丸药阿姐才好得快些,今次为阿姐道谢,乃是自家私事,自家贴补点什么东西出来也是应分的。
他思来想去,实在手头没什么私房,不过从前收的金珠并一些个小儿玩意,虽然价值不菲,可要拿出来送人,一来情感极重,根本不舍得,二来送那裴雍,对方多半还要看不上眼。
赵弘心中正在思索,忽听对面赵明枝问道:“前次说的蜀西、黔东南几地招抚乱兵事情,我病这几日,枢密院可有推举新人出来?”
他下意识便摇头道:“枢密院中好几人不肯招抚,坚持要打,因阿姐要招抚,张相公就要用汤勉,阿姐前头说过那汤勉性格暴躁,待下严苛,平常还好,这样时候去了,只怕不但不能招抚,反而把局势搞坏,我便不肯答应。”
“因我不同意,张相公就又举荐了一个姓彭的,唤作彭昶,我翻看这人履历,经历平平,也看不出什么厉害地方,催他们再举新人,免得误了大事,谁知半天没有动静,我便同枢密院两位官人又吵了一架!”
他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话都说完了,才忽然反应过来,抬头一看,却见对面赵明枝面带微笑,正看着自己,一时脸也红了,低声道:“我不是故意瞒着阿姐的,只不想你生着病还要为这些事情烦心,方才……”
赵明枝哪里又会不知,道:“阿姐一向不会胡乱勉强自己,先前生病时候,几时又操心过?今日是真好了。”
又道:“你做得很对,那汤勉是为悍将,只合攻坚冲锋,还要有大将在上辖制,却不能领这样招抚差遣,如若派他去了,十有八九就要坏事——不过今后还是不好动不动同人吵架……”
赵弘坐在交椅上,双手又放在膝盖上听赵明枝说话,听着听着,那头靠在椅背处,眼睛竟是慢慢眯了起来,就这般打起了瞌睡。
赵明枝自然不会没有察觉,她不再说话,只坐起身来穿了鞋,也不打铃,只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唤了外头守着的墨香进来,两人一块把赵弘轻轻放平过床上,任他安睡。
大内只有姐弟二人,赵弘又只是个半大孩子,长姐重病,身旁便再无任何依靠,朝中又有老臣时时逼催,他样样生疏,心中又着急,其实压力最大,也最为焦虑,这些日子一天都没有睡好,今日难得见了长姐,一时放松,一觉竟然酣睡。
在赵明枝心中,弟弟健康比起其余事情都要重要,次日既没有朝会,只有经筵,她便寻了理由早早使人去为天子告假。
无人来叫,赵弘从下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,一看时辰,本来慌乱,却被守在一旁王署急急告知已经告了假,又说公主交代,“叫陛下好生睡一觉,几地招抚已经各有了合适人选过去,今日并无要紧事情做,睡到下午再起来也不怕。”
听了这一句,他原还要起身,又慢慢躺了回去,捏着薄薄褥子翻身对着墙,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。
原来偷得浮生半日闲是这个意思。
睡觉竟然也能这么舒服呀!
第248章 宴请
且说那日裴雍自拿了主意,次日便开始出门交游。
他身份本来特殊,文武官员只要是站了队的,大部分会都敬而远之,但总有那等投机之徒,想要搏一搏以求将来好处,除此之外,京兆府在京中多少也有些故旧。
原本众人碍于裴雍日夜都在军营,不便打交道,而今既然得知他搬去了官驿,又愿意应邀外出,自然蜂拥而至。
一时之间,驿官们一日收的拜帖、请帖都要以竹篓计数。
裴雍挟功回京,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,他门出得多了,外人看在眼中,却觉得难以琢磨。
因他所见之人,所赴之约,好似并无定数。除却故旧,还有落第士子,京中郁郁不得志者,哪怕未曾递上帖子,他也常常自递拜帖上门相邀。
又有那等能工巧匠、奇人异士,或武艺高强,或术算出挑,他也常常托人介绍相识,并不为年龄所限,男女老少,百无禁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