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 不知甚么折了一道光来,耀得紫袖回了神。他说:“王爷放展画屏走罢。我向你保证,今生与他再不相见。” 王爷半倚着桌面,坐得雍容典雅,手下正是那张用来画画的大案。他记起就在这张案上,自己曾看见他画着草虫儿,描出了一只蝉。 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那时他以为需要防备的是站在远处的皇帝,此刻日光正好,倒看得清楚多了:如果真有最后的黄雀,那便是王爷一个人。他毕竟是宫里长大的金枝玉叶,经历多少明争暗斗,怎么肯吃旁人的亏呢?他的眼界比自己宽广,耐性比展画屏还要好,他想办到的事,就应该办得到。 六王爷的凤目缓缓眨了一眨,流露出清凌凌的炫然华光,欣然说道:“你如此说,我自然是信的。咱们也不是头一天认得,又何必弄这些虚情假意。你既明白,我也不会刁难你。去罢。”他的口吻极其温柔,“解铃还须系铃人,你去亲手放了他。尔后记住你说过的话,再也不见他。” -------------------- “现在心不可得,未来心不可得;若以色见我,以音声求我,是人行邪道,不能见如来”也是《金刚经》里的话,原本也还是说离开过去、现在、未来、声色之类的表象,去参悟真实本质。 这里也借用一下表面的意思。十八章结束啦。 感谢可爱小朋友的海星和留言! 多雨区的大伙儿一定要注意安全啊。 第159章 衣上酒痕(1) 王府华灯初上,地牢中也一片昏暗。紫袖贴着石墙慢慢走着,脚下像踩着通向地府的小道。 王爷伶俐得很,不等他出言央求,便要他来见展画屏,倒省了他的事。朱印将地牢中人遣散,才叫他进去。紫袖心中扑腾着,一步一步踏在坚硬石阶上,头脑里嗡嗡回荡着许多话。 这场告别,阵仗还真是大。 他生怕有人再来打扰,按照朱印叮嘱小心地操作机关,从大门开始,进一道门便锁一道门。因为不甚熟练,一路吱呀作响,远不像朱印一样快捷。等进入展画屏的囚室,已经微微冒了汗。 一股药气飘过鼻端,这囚室洁净干燥,通气的小口吹进风来,才有了些凉意。展画屏坐在墙根,拿外衣盖着腿,靠着身边摆放清水点心的矮几,意态悠闲,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牢在他身上。 紫袖来时胸腹间翻搅不息,一旦看着他的脸,全部杂乱无章的情绪立时安定,幸福得飘飘然。那些慌张和惶恐荡然无存,唯独觉得能够见到他,还能和他单独相处,实在是捡了莫大的便宜。 他开了泛着乌蓝光泽的铁栅,走到展画屏身边,半跪在他面前,看他手足腰间都系着粗链,身上头脸倒都整洁,可见不曾拷打,心中微微一宽,便抽着鼻子闻了闻,问道:“给你下药了?” 展画屏道:“用了一点,少些力气而已。”声音仍然沉缓,气息仍然平稳。 紫袖心中发酸,只顾朝着他瞧。展画屏面色略有些憔悴,越发显得深目隆准,一张脸的线条更加锋利。 两人默默相视半晌,展画屏抬起手来摩挲他的脸颊,捧着他的脸问道:“你没事么?”紫袖摇摇头,朝他笑道:“你怕我是进来陪着你蹲大狱的?”展画屏便也笑道:“不是就好。” 紫袖掏出钥匙,试着将他手腕、腰间铁链打开,心下明了:这锁链不知掺了甚么材料打造,与那铁栅一样泛着乌蓝的光,触手极沉,坚牢无比;朱印尚且挣不脱,此时的展画屏定然也插翅难逃。他慢慢拖远链条,还要再开,展画屏却拉着他道:“低着头做甚么,来说句话。” 紫袖蹭在他身边,两人肩并肩坐着,都松了一口气,半倚在一处。他心里涌上千言万语,全部堵在喉头:许久没能好好说上两句,他何尝不想?有些话也许只能今天讲给他听,因此才把地牢锁得严实。此刻没有半个外人,这囚室便成了京城最为安全妥当之地。 他想了想,先开口说:“那天捉了你,我遇见阿姐,只是去得晚了……只见到了薛青松。我乍一听时,不明白他为甚么会那样做;后来明白了,因为好处够多。” 展画屏道:“对。只要好处足够多,总有人铤而走险。皇宫给出的好处,不断加码,总能令常人动心。” 紫袖又道:“王爷打探出有人反叛,我们两个不想你涉险,才决定捉你,事先并不知道薛青松就是叛徒。那里炸掉之后,王爷便将我扣着,自行见了皇帝,将这事圆过去——究竟怎样说的,你得问他。等他们都说完了,皇帝才叫我去,说我有功,叫我做甚么副统领,可我不想做。”他这才望着展画屏,恳切地说,“我没替他做过甚么坏事,也没替他杀过人。你进宫那一晚,我躲在不远处偷听。” “副统领又怎么样?”展画屏敲了敲他脑袋,嗤一声道,“即便你当真是他儿子,也不要紧。” “甚么儿子……”紫袖皱着鼻子道,“你是不是骂我?” 展画屏看着他的神情笑起来。紫袖被他眼中的光芒所摄,一刹那又觉幸福了。他定了定神,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