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无咎道:“你很喜欢他。”
“星阑是我唯一的孩子。”
贺青冥道:“他出生不久,家里便发生了一场大火,他的母亲就是在这场火灾里吸入太多烟尘,不治而亡的。”
柳无咎没有说话。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说什么,也说不了什么。
死亡本就是人们无能为力的事。
柳无咎也目睹过很多次死亡。但活下来的人,还是继续活下去了。
活下来的人,要好好活下去。
第10章
夜很长,灯火昏黄,灯下人影摇摇晃晃。
打更的王胡子换完班,拎着一盏破皮灯笼,大摇大摆地进到酒馆来,给自己点了两碗热热的烧刀子。
他仰头灌下一口热酒,呼出一口冷气。
夜,已似离他很远、很远。
新年的钟声,却已离得很近。
冬夜里忽然闯进来一簇紫红的烈火,那簇烈火挟着一团凛冽的夜风扑面而来,酒馆里昏暗的烛火也被扑灭了一瞬。
王胡子睁开已然微醺的醉眼,看见一个紫裳小姑娘。
这紫裳小姑娘模样不过十七八岁,皮肤白的好像天山顶上的积雪,唇却嫣红得像海边开得最热烈的玫瑰。
但最特别的还是她的那双眼睛。这世上的美人虽不多,却也还有那么一些,她们有的温柔哀愁,有的妩媚娇憨,有的清冷凛然,但从没有哪一个女孩子的眼睛,像这个紫裳小姑娘一样,又美丽,又锐利,神飞之时,好像有神光射出。
她的眼睛,好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宝剑。
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得了她。
“拿酒来!”
她已坐了下来。她的面前,已摆了两大坛烈酒。
王胡子吃惊地看着她,他还从未见过这么能喝酒的小姑娘,只一转眼,一大半坛烈酒就已经被她倒进喉咙里喝个精光——好像她压根喝的不是酒,是水!
“嗐——渴死我了!”
原来她竟真是拿酒当水喝的。
王胡子不禁咋舌,他摇了摇头,忽看见角落里坐着的一个少年。
那少年似乎已在那里坐了很久。
他从头到脚都是黑的,整个人似乎已与黑夜融为一体。
他简直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尊石像。
石头自然很难有人注意得到,但这尊石像,只消有人看上一眼,就再难以将眼睛挪开。
只因那实在是一个十分英俊的少年。
他的皮肤也很白,却透着一股冷气,他的眼睛很黑,望着人的时候,好像要把那个人的魂魄都吸出来。
他的鼻梁很直、很高,看上去很像陡峭险峻的雪崖。他的嘴唇很淡、很薄,便似雪崖下边那一片薄薄的冰刀。
他脸上的每一处都是锋利的,他从不给别人转圜的余地,也决不给自己留后路。
紫裳少女自然也注意到了他,事实上她一进到酒馆里来,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他。
但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的人,而是他的剑。
那少年腰上配着一把乌鞘剑,剑虽未出鞘,剑气却已逼人。
这世上能有如此剑气的人,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,何况这少年看上去还如此年轻,如此英俊。
她忽然感到一阵兴奋,眼睛里闪过一阵激动的光。
她拎着一小坛酒便走了过去,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那凌厉的剑气,笑道:“这位朋友,不若我请你喝一杯酒。”
她笑起来便似骄阳,却没有骄阳的灼热,只让人觉得灿烂、爽朗,还有一种特别的英气。
那少年只看了她一眼,道:“我不喝酒。”
她这时候才看明白了,那少年面前的只是一壶白水。
她虽有些意外,却并不气馁。
“那我们来聊聊天吧。”
少年并不说话,很多时候,沉默也是一种表达,他的意思已很明显。
紫裳少女笑着道:“你跟我聊天,不需要说,只用听。”
她竟也并不在意他是不是和她聊天。
她喜欢聊天,她知道聊天的时候,若是有人能多听一听,那么他们的聊天一定会很愉快。
少年转过了头,不置可否。
她对着明月又喝了一口酒,悠然的样子好像天边飘过的一片白云。
她悠悠道“要说近来江湖之上,最引人注目的,便是两年前新兴的一个组织,叫做‘子午盟’。”
那少年没有任何表情,只喝了口白水。
“子午盟的人神踪诡秘,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,什么身份,只知道有一句话‘午来书,夜半去’。”
“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,若有一个人在正午接到了子午盟的判书,那么他决活不过第二天子时,不论他的武功有多么高,逃的有多么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