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有朋看着她,忽然好像看到了当年洛伊的影子。
她们师徒,都是一样的柔弱,却又一样的倔强。
他叹了一声,道:“那好,只不过今日你已动干戈,若再动武,只怕不公平,那便十日之后再见分晓。”
“好。”
霍璇儿冷哼一声,道:“好哇,正好我还没打过瘾。”
梁有朋沉声道:“你也算得她师长,于情于礼,皆不合适。”
“好,既然我不行,我儿子总行吧,月轩——”
梁月轩一惊,他看了看洛蘅,又看了看霍璇儿,几乎有一点哀求:“母亲……”
霍璇儿盯着他道:“月轩,你若还是我大重山子弟,便给我接剑!”
梁月轩只得重重一跪,终于接过璇玑剑,道:“儿子……领命。”
第61章
众人聚了一场, 又闹了一场,到了最后,却又恢复平常。
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不要说只是一场打闹, 就算真是生死相搏, 人们也要轻轻揭过。
人们不得不轻轻揭过, 若不这样,这不如意者十之八九,人生又该怎样去活?
贺青冥似已厌倦, 他已看过太多的假面,他本欲走, 却又不得不留, 他本是孑然一身,却又不得不走到人群中去。
众人笑啊、醉啊, 哭笑皆不得, 醉生又梦死, 古来多少事,都已付诸东水去。
日色已暮, 旁人终于尽数散去。
两道影子被落日拉得很长、很长, 几乎已要完全合为一体。
柳无咎几乎是着迷地看着这两道影子,他求不得的一切,他的影子却已先他一步得到。
可惜太阳总会西沉,影子也总会无影无踪。
他不知道贺青冥要他来做什么, 他只知道众人离席的时候,贺青冥低语了一句:“无咎,你跟我来。”
于是他便跟在贺青冥身后,进到了贺青冥的房间。
他刚一关门,贺青冥却已浑身一软, 往前倒了下来。
柳无咎一惊,手忙脚乱地抱住贺青冥:“怎么了?”
他其实已不必问,他已闻见了贺青冥身上浓重的酒气。
一天两场宴会,觥筹交错之中,贺青冥是被敬酒敬得最多的那个。何况他不只喝了自己的酒,还喝了洛蘅和柳无咎的酒。
但谁也没有发现贺青冥已醉了,或许是谁也没有想到贺青冥也会醉,或许是因为他喝醉的时候,脸色却仍与往常没什么两样。
贺青冥苦笑一声,道:“我的酒量实在不能算是很好。”
但他还是为洛蘅解围,而柳无咎从头到尾,也只喝了那一杯酒。
他挣扎着起身,似乎是想要从柳无咎身上挪开,却被柳无咎半搂半抱到了床边。
柳无咎有一点埋怨,道:“都这个时候了,你还——”
贺青冥躺在床边,他闭着眼、揉着太阳穴,似乎很难受,也仍有一点眩晕,却道:“我只怕你闻不惯酒气……”
柳无咎愣了愣,贺青冥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。
贺青冥的语气竟似乎有一点委屈,还有一点小心翼翼。
他忽然有一点忐忑,他已隐隐觉得,他会见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贺青冥。
柳无咎坐了下来,几乎是有一点颤抖地拨开贺青冥凌乱的长发,轻轻为他按摩,又轻轻道:“无论你是什么样子,我都不会离开。”
贺青冥便笑了笑,微微睁眼,瞧着他道:“我已很久没有这样应酬。”
他又皱了皱眉,道:“独酌是乐事,与三两好友小酌是快事,但这样与一堆陌生人应酬,便是一桩苦事了。”
柳无咎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,这一个晚上,贺青冥这一笑、这一眼,都已温柔而多情。
他皱着眉头的时候,似乎还多了几分可爱。
任谁看见这样子的贺青冥,也不会听进去他说什么话的。
何况是柳无咎,何况柳无咎早就被他困住了太久。
贺青冥自顾自道:“我年少的时候,总是要和一堆人喝酒。”
柳无咎终于反应过来,道:“所以你不让我喝酒,也不让贺星阑喝酒。”
贺青冥又皱了皱眉,道:“星阑是你师弟。”
柳无咎哼道:“他可从没把我当过师兄。”
贺青冥已很有些苦恼,贺星阑和柳无咎从小到大都不对付,这可怎么办啊?
柳无咎看了看他,道:“不过,只要有你,我还是会当他是我师弟的。”
贺青冥便笑了笑,他道:“无咎,你看看桌上有一个包袱。”
柳无咎便打开了那个包袱,那里面却只有几件他的衣服。
贺青冥道:“昨夜更深露重,你该多穿一点衣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