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无咎看见她的第一眼,却已别过头去。
他好像生怕她看见他。
这个女人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,却也徐娘半老,颇有几分娇艳,并不是什么丑八怪。
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,这样一个娇艳的美人,却是一朵不折不扣的食人花,会把裙下之臣拆吃入腹,吃的骨头都不剩。
海棠夫人拨开雨幕,盈盈走来,她笑吟吟地看着贺青冥,又似有还无、秋波流转地瞧了一眼柳无咎。
柳无咎只装作没见过她。
贺青冥道:“要见我的人不是你,是他。”
海棠夫人笑道:“果然不愧是青冥剑主,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。”
她道:“阁主对阁下仰慕已久,听闻阁下今夜义举,特遣我等前来相邀,还望青冥剑主赏脸。”
贺青冥道:“既然如此,便有劳夫人带路了。”
两人被邀至醉生梦死楼,来到一处暖阁,又被分领二边,海棠夫人道:“还望二位勿怪,只是阁主嘱咐过,他只见青冥剑主一个人。”
柳无咎瞧着贺青冥,道:“无妨,我等你便是。”
贺青冥点点头,一人徐徐而行,转过屏风,步入内间,但闻茶香清雅,芬芳动人。
甫一进来,他便看见了一个人。
这个人,便是化成灰,贺青冥也应该认得,可是贺青冥看着他,心中忽然冒出来一种古怪的感觉。
这个人已老了。
南宫玉衡已变成了一个老人,他满头灰白,坐在那里,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棋子。
他道:“青冥剑主既然来了,便与我下一盘棋吧。”
他的声音,也已和一个老人没什么两样。
但十二年前,厄命根本不是这幅模样,贺青冥怎么看,他们也不像是一个人。
贺青冥本来已经笃定的事,一下子又不那么肯定了。
他慢慢坐了下来,道:“原来南宫阁主一直在这座楼上,既然如此,方才又为什么不下楼见一见他们呢?”
南宫玉衡道:“一个人一辈子,总有一些人不想见,也总有一些人不得不见。”
“所以南宫阁主不想见他们,却不得不与我一见。”
“我知道他们来醉生梦死楼,都是为了浮屠珠,我也知道青冥剑主也在找浮屠珠。”南宫玉衡道,“只不过每个人要浮屠珠的目的都不一样,紫锋尊、朱邪等人是为了修炼武功,曲盈盈是为了治曲阁主的宿疾,漕帮杜帮主则是为了兄弟无法行走的一双腿,却不知青冥剑主又是为了什么?”
贺青冥淡然一笑,道:“浮屠珠乃魔教至宝,江湖上谁不想得到它?贺某也不能免俗罢了。”
“不错,不错,浮屠珠乃魔教至宝。秦失其鹿,天下共逐之,自古以来,已为常事。但如今魔教已不再是一盘散沙,金乌继承了其母的遗志,也继承了她的野心,他自然不能忍受浮屠珠落入他人之手。”
“这么说,金乌的确来了扬州?”
“不错,这也是我近日才得到的消息,只是金乌行踪不定,天枢阁也不知晓其下落何处。不过,虽然魔教对浮屠珠已是势在必得,但中原武林,到底不是魔教的地盘,所以这些日子,魔教的人也一直蛰伏于暗处,按兵不动。”
“中原武林之中,会让金乌忌惮三分的,只有八大剑派。所以南宫阁主一直想等八大剑派齐聚此地,再行公布浮屠珠下落,不过如此一来,江湖众人已对天枢阁生出诸多不满。”
南宫玉衡却似乎压根不放在心上,只道:“他们不满,是他们的事。”
那些人再不满,也不能拿天枢阁怎么样。天枢阁家大业大,江湖上能与之抗衡的势力,怕是一只手也数的过来。
“不过,青冥剑主有一点却说错了,我并不知道浮屠珠在哪里。”
饶是贺青冥也不由心下一惊,道:“你不知道?”
众人齐聚天枢阁,就是为了浮屠珠,南宫玉衡却说他不知道浮屠珠在哪里,岂非滑天下之大稽?
南宫玉衡道:“我虽不知道浮屠珠在哪里,却知道它现在在谁手里。”
“李飞白之子。”
南宫玉衡看着他,道:“看来青冥剑主座下奇人辈出,消息灵通,不亚于天枢阁。”
“南宫阁主谬赞了,论左右舆言,我又怎么比得上天枢阁?”
南宫玉衡面色不改,道:“青冥剑主说笑了,至于李飞白之子,这一点,一开始除了我,还有人也知道。而且是两个人,其中一个人,就是金乌。”
“南宫阁主掌管天枢阁,自然消息灵通,金乌是金无媚之子,金无媚与李飞白既是夫妻又是宿敌,她知道的多一些,也并不奇怪,可是另一个人又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