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拂衣跑下来,却发现她已浑身是血,一地飞花也已被血染红。
就好像是那年的枫叶。
“师姐!”谢拂衣抱起她,哽咽道,“师姐,我们走……”
“拂衣……”季云亭抓住他的衣襟,五指发力,指节已凸出泛白。她咬着牙,紧绷着一张脸,她似乎还要说什么,却已痛得说不出话来。
一行人慌忙赶回农舍。男人们止步门外,明黛、上官飞鸾则跟着谢拂衣进了屋,谢拂衣把她放到榻上,忙着为她擦汗,焦急道:“师姐?师姐!”
季云亭却已不再回答他,她已几乎丧失神志,脑子里不住涌现一些零碎的片段,她都记起来了。她记起来顾影空是如何偷袭她,她又是如何在最后一刻把内力都逼入脑穴,为今日留下来复生的机会。她也记得顾影空如何羞辱她、鞭挞她,记得他如何强令她为他敞开怀抱,舒展四肢。她若是头猛虎,他便要砍掉她的尖牙利爪,再把她关进暗无天日的笼子里,要她屈膝臣服,任他摆布。
季云亭骤然怒喝道:“滚!滚开!”
季云亭不住挣扎,然而下身流的血水愈多,几乎要汇成一条蜿蜒的小河。上官飞鸾道:“按住她!”
谢拂衣道:“师姐她——”
上官飞鸾道:“若不这样做,只怕她便要一尸两命,我们三个也要跟着同归于尽。”
谢拂衣又道:“可是这孩子怎么没个动静?”
这却难倒了上官飞鸾,她给人疗过伤,却没给人接过生。明黛忽道:“我知道!”
两人齐齐看她,明黛霎时不大好意思,道:“相思门里都是女子,我看她们……方才我看过了,季掌门惊悸之下胎位不大正,所以孩子老出不来,咱们用内力一点点把胎位正过来便好了。”
孩子果然快出来了。
季云亭痛吼一声。她记得顾影空如何入侵她的身体,掠夺她的领地,如今他的孩子也和父亲一样,要将她的身体撕裂,用她的血来灌养他的出世。
“孽子——!”婴儿呱呱坠地,明黛还来不及高兴,却见季云亭目眦欲裂,翻身一把掐住孩子细弱的咽喉,掐哑了他的哭声。
明黛一惊,心中不忍,但她知道这一刻已没有人能代替季云亭决定孩子的生死。他们都没有说什么,只是沉默着背过身去,离开了这间屋子。
月亮西沉了,天色如更漏一般,渐渐转明。
季云亭掐住孩子的喉咙——她只用了两根手指。她还没有杀过稚子,但这个孩子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,她非杀不可。
她不把他当自己的孩子,她只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她的仇人,仇人之子,自然要斩草除根。她刚刚杀过他父亲,自然也可以再杀了他。他父亲袭击她、囚禁她、凌辱她,不止如此,他父亲还残害了那么多义士,还杀了上官飞鸿,他父亲犯下的一切罪行,都将随着他们父子的死亡烟消云散,而今她只需再杀了他。
她只需再杀了他。
季云亭右手食指和中指稍稍用力,她只需再用一分力,便能杀了这个孽障。
“掌门——!”
季云亭浑身陡然一颤!
她猛地看向他。
她猛地看向她的孩子。
山下,八大剑派的人陆陆续续抵达了:
“张夜率小重山弟子来贺!”
“苏京率镜湖弟子来贺!”
“李霁风率青城弟子来贺!”
“谢拂衣率华山弟子来贺——”
季云亭抬头望去,众人一齐单膝下跪,抱拳喝道:
“八大剑派众弟子,恭贺季掌门归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