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父亲!”
贺青冥站在他们中间,贺星阑却只看见他挡在柳无咎身前。
贺星阑喝道:“父亲!是他挑衅我!”
“那你也不该对他下杀手!”
贺青冥陡然怒喝。
贺星阑霎时愣住了,柳无咎也愣了一下。
贺青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过脾气了,他已很少生气。
“还有你——!”贺青冥骂完那一个,又来骂这一个,“你——”
他却似不知该如何骂他。
柳无咎站在原地,道:“我又如何?”
他好像在说:你骂我,我都听着。
贺青冥低下头,掩去一闪而过的神色,不能叫柳无咎瞧见的神色。
贺青冥淡淡道:“你不是要走吗?”
柳无咎的心一下子全然冷了。
他几次张嘴却又合上,最后道:“这就是你的回答?”
贺青冥别开脸,道:“我不想赶你走。”
“好,好……”柳无咎连连退步,几乎如玉山倾倒,“我走。”
身后,贺青冥的脸色却已煞白。
柳无咎消失的一刹那,他的眼睛里似要凝出两滴血泪。
贺星阑却得意了,道:“可算走了,父亲,从今以后,他再也不会来打搅你了。”
“从今以后?”贺青冥忽地茫然。
“是啊,父亲,你这段日子不是跟他吵架,他不是惹了你生气,让你很不喜欢吗?这样的人,就不该留下。”
贺青冥却还在喃喃:“从今以后……”
从今以后,再也没有柳无咎了。
想到此处,他忽地感到莫大的空虚、惘然。好像他心口忽地被人挖开了一块血肉似的。
贺青冥只觉整个人轻飘飘的,他好像不是在走,而是在飞。贺星阑挽着他的手臂,却忽地嗅到了一丝血腥气。
贺青冥竟在流血!
血从他紧闭的嘴巴里渗出,又染红了他的衣襟,他却浑然不觉。
“父亲?父亲!”
贺星阑疾声大呼,贺青冥却充耳不闻,只恍惚听见一道诅咒:人生八苦。
八苦,八苦,这一回又是什么呢?
柳无咎走了,去寻他自己的路了,贺星阑再不会找他的麻烦,贺青冥也再不用为那天的事发愁。皆大欢喜的事,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,他也还没有老,没有病,没有对头敌手……他又难过什么呢?
刨开那不可能的,就只有一种可能了。
爱别离。
爱?
说起来这个词,贺青冥又要迷茫。
他并不懂得爱,爱对他来说,是一件尤为奢侈的东西。
尤其是爱情。
可柳无咎不是,不可能是——他们是师徒!
又或者,因为他们是师徒,所以贺青冥从未想过他们之间还有别的路可走。
柳无咎捅破了窗户纸,给他指了一条路,但他却十分犹豫,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条路上的人,不知道该不该走这条路。
柳无咎却说爱他。
爱?爱!它又把他搅和得心神不宁!
贺青冥心中根基不稳,脚下一软。
贺星阑惊呼着要扶他,一个人却冲了过来,闯了进来,把贺青冥拦腰抱起!
“柳——!”
贺星阑只说了一个字,便没有再说下去。
柳无咎掏出一张药方,一把拍给他:“曲阁主的方子,快叫人按上边说的熬药给他!”
贺星阑咬了咬牙,忍了又忍,终于忍下这口气!
罢了,反正也忍了姓柳的七年了,且再忍他一回!
就当是为了父亲!
贺星阑念念叨叨,骂骂咧咧地跑去准备药材了。
柳无咎一路把贺青冥抱回房里。他脸上还是很冷峻,心上却是滚烫的,他披星戴月,好像是在翻山赶海。
贺青冥意识已不大清楚,他五指成爪,攥成一团,把柳无咎的衣服攥的皱皱巴巴。他秀长的眉、原本冷静的脸庞,也都皱成一团。他却道:“你……你怎么,怎么回来了?”
他一开口,柳无咎又拿他没有办法。
这样虚弱,一开口,却仍是骄傲的,矜持的,倔强的。
柳无咎道:“我的目的还未达成,你知道,我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。我很少想要什么东西,可若我想要什么,就算我得不到,也不会叫别人得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