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在桌底绞紧手指,没有说话。
“‘尽人事,听天命’——我有一个朋友经常这样说。”他将手抵在下颌,一本正经地模仿了一下那位友人刻板严肃的语气。
“所以我觉得伊织只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就足够了,不会有人去责怪你的。如果有那种人存在,我就替你狠狠揍他一顿。”
黄濑凉太放出酷似不良的话语,又抬起亮闪闪的眼睛欢快地问:“怎么样?有稍微解决一点烦恼吗?”
其实问题完全没有解决,但获得了效果拔群的安慰。
我也看向他,认真地点头:“嗯,超有的!”
“好欸!”
我们就这样闲聊了一会——说是“我们”,其实只有我和黄濑同学,因为森山前辈全程都在专注于他的点心。
这种情况很难不愧疚,毕竟我只是在书店偶遇,约好要来咖啡厅的是他们两个人。
……失礼了,没想到居然会有成为电灯泡的一天!意识到这点后,我最终选择了先行离开。
门旁挂着的贝壳风铃在大门关闭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,很快融入背景里轻快的流行乐曲之中。
直到那道背影彻底消失在墙后,黄濑凉太才缓慢收回视线。杯中的冰块已经融化大半,将液体稀释为更加浅淡的颜色。
“不去送她吗?”森山由孝突然问。
“是有这么想过,但那样会给她增添压力。她好像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关心。”
“看不出来你原来还是个心思细腻的家伙。”
“我看起来像是神经大条的人吗……”
森山想了想,认真地评价道:“看起来像那种读不懂空气、自我到令人火大、经常得意忘形的人。”
“原来我有那么烦人?!”黄濑理所当然地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。
“毕竟是能强硬地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女孩子来咖啡店的男人。”
“那个是——”说到一半的话语卡住,他有些气恼地拿起勺子开始搅拌杯中的咖啡,勺子碰到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“——那个是担心。”森山不为所动地接话说,“是想这么说吧?”
“……其实当时没有想那么多。”他收敛起表情,仰靠上椅背。
灯光与窗外的阳光混杂着落下,照在少年突然冷寂下来的脸上。没有在笑时,那张有着锐利眉眼的脸庞和温暖热情没有丝毫联系。
“更像是一点私心吧。看到她露出那种难过的表情的话,会稍微有点生气。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家伙做的。”
森山由孝抬起头看向黄濑凉太,脸上是种难以言喻的奇怪表情。
“还说不是喜欢,你这已经完全把自己带入男友角色了啊。”
“诶?”
*
这天晚上,我刚和家长结束每日定番的睡前汇报,正打算刷会视频网站打发时间。
手机受信提示音突然想起,显眼的消息气泡同时在屏幕顶端浮起,比内容更先一步映入眼中的是发送者的id。
看清那几个文字的瞬间,没拿稳的手机哐当一下砸在鼻梁上,滚落在枕头边。我捂住鼻子从床上坐起,却在这时听见了更加恐怖的声音。
——语音通话的拨号音。
糟啦!手机砸到脸上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那个禁忌的按键!
我手忙脚乱地想要中断通话申请,但手指刚放在那个红色的按键上,电话的图标就变为了计时数字。
熟悉的声音夹杂着微弱失真的电子噪音,透过音筒从屏幕另一端传来。
“嗯?怎么突然打电话?”
又因为与平日里的距离相比,互相和手机贴得足够近,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呼吸时黏连低沉的气音。
仿佛是贴着耳廓响起。
我一下子把手机拿远,隔空喊道:“对不起!刚才不小心按错了,我现在就挂掉!”
“诶?啊、先等等!”对侧响起制止的话语,我本能地停下动作。
“虽然是吓了一跳,但打字好像确实有点麻烦,就这样稍微和我说会话吧。”他说道。
“……好的。”
我犹豫地应了一声,又将手机拿近。
害怕打电话的人绝对不是少数。作为在宽松教育中长大的z世代,会对这种需要考验临场反应能力的活动产生恐惧也十分正常。
我一脸凝重地将手机放在耳边,仿佛电话那端是即将要对我宣布加班安排的上司。
年轻上司轻快明朗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:“你明天放学后有空吗?要来参加聚会吗?”
我茫然地反问:“聚会?”
“啊……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聚会,就只有篮球部里关系好的几个前辈会来。”
大脑高速运转。
已知:黄濑同学邀请我参加“只有关系好的人会来的”聚会。
结论:我也在这个“关系好”的范围里。
哇!我们……呃,我们的关系有这么好来着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