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听见篮球坠地的声响,听见欢呼声。
最后也许还听见了哭泣的声音。
海常高校对桐皇学园,98比110。
——落败。
……
我靠着墙壁,注视阳光下茂盛生长的柳杉树。
身后是真实而热烈的喧嚣,人群来往的脚步声中,有道浅淡的阴影落在身边,然后一切反常地变得寂静起来。
“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?”
出声的同时,那个人失礼地伸手压了一下我的帽子。
像是卡壳的老旧机械,我迟滞地脱离墙体的支撑,没有回答,而是用相似的话语反问。
“怎么一个人过来这里了?”
“从那边出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了你,所以和前辈们说了声就赶紧过来了。”他轻笑了一下,“啊,应该不是在等别人吧?”
“没有。”
谁也没有在等。
我终于转过头,他依然是带着一如既往的笑,看上去愉快又充满活力的模样。
可眼尾却带着红肿。因为皮肤很白,所以这点细微的差分在光线下就变得明显起来了。
……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才好?
“回去吗?”我问。
“嗯。”
于是就这样一起往车站的方向走过去。但因为黄濑凉太还穿着球衣有些显眼,一路上还有热情的粉丝过来安慰和加油,最后不得已跑去公共厕所换了衣服。
但根本不是衣服的问题吧!
我摘下头顶的帽子盖在他头上,尺寸不是很合适,看起来有些奇怪。
“哦,我还有墨镜——”
“这个就不需要了,反而会更显眼吧。”
我盯着他,没有说话。
沉默之中,像是冰层融化,他脸上那些能与鲜活关联的情绪缓慢地消解。最后,他移开目光,唇边的弧度彻底消失。
“本来是想让你看到帅气地赢下比赛的样子的。”声音沮丧低落,却也因此更加真实。
“已经很帅气了。”
“但是输了。”
声音好像在颤抖。
我想了想,又从包里翻出纸巾:“需要这个吗?”
“不仅输掉比赛,还被人看到了丢脸的样子。”他仰起头埋怨般地说,手倒是诚实地接过了纸巾。落下的额发遮住眼睛,也遮住了本该一览无余的情绪。
我转过头,不再看他:“你也看过我哭鼻子,所以是平局。”
这次他忍不住笑出声了,虽然声音听上去还有些勉强。我没有安慰人的经验,只能呆站在旁边等他整理好情绪。
“需要安慰的拥抱吗?”
“感觉被当成爱哭的小朋友了啊。”
“才不是,这是给超努力的小朋友的安慰奖。”
“可这样有点吃力吧?”
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高度,我的头还够不到他的肩膀。
好没礼貌!
但又没办法生气。我张望了一番,最后拉着他走到花坛旁,然后在他疑惑的视线中爬上了台阶。
他慌张地伸手:“这样很危险——”
我撑着他的胳膊站起,然后朝他张开了双手:“现在可以了。”
是比他还要高的视角。
树叶摇曳的阴翳间,我清晰地捕捉到少年脸上的茫然和微小的讶异。细碎的光斑落在他的眼角,那些少见的情绪便在这悄然无声的寂静中破碎,然后融化进阳光里。
虽然走的不是正门,但还是会有路人经过,所以这个场面有些羞耻。
他做了最后的挣扎:“……我身上还有汗,很脏的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
其实对男孩子来说,是有关自尊心的重要抉择。我有些犹豫地想,说不定这根本算不上安慰,反而是二次伤害。
就在我踌躇地收手,打算用别的话题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时,他往前走了一步。
落入怀中的是运动过后体温偏高的躯体。
像是永不枯竭的火源,那份温度从肩颈蔓延到胸腔,最后是四肢百骸。因为对方没有用力,起初会让人本能地以为是一碰就会碎掉的幻觉。
头靠在肩旁,压住了颈边的发丝,然后就这样停下了。
我听见一句非常非常轻的“抱歉”。
这个单纯的拥抱完全没有任何旖旎氛围,倒是真的像在安慰小朋友。
已经很累了吧,能感觉到重量在渐渐从前方靠过来。
我艰难地后仰稳住身体重心,然后缓慢收紧手臂,拍拍他的肩膀,最后没忍住又摸了下头。帽子不小心被碰掉,但我们谁也没有动。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