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事后的清晨?”
“对——不对!是同居后的清晨!”
他的脸又红了。
“哦,这样。”我说,“但是比起这个,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?我很好奇。”
眼下这个场合,果然是问出那个经典问题的绝好时机吧。
“……什么问题?”黄濑凉太紧张地看着我,仿佛预判到了我将要问出口的话,脸颊上的红色愈加明显。
以前从没觉得男朋友逗起来这么好玩。
我逐渐开始理解起了姐姐。
褪去所有伪装和精心修饰的弧度后,他的紧张与羞怯也一览无余。
唯有这个时候,我才能忽略我们之间的体格差、力量差、性别差、观念差,去拥抱那具容纳着与我相似的灵魂的躯体。
会因为陌生而庞大的感情体会到那种茫然无措情绪的人不只有我。
我一脸认真地问:“为什么我会在床上?我记得昨晚自己是在沙发上睡着的。”
大概没想到只是普通的疑问,他看上去明显松了口气。
“因为伊织你睡到中途就从沙发上滚下去了,超级响的,吓了我一跳。要是磕到头就糟糕了吧?所以我把你抱到房间里来了。”
“我明白了,谢谢你。”
“明明是自己的房间,说谢谢也太奇怪了吧?”他有些无奈地笑着说,“安心啦,我什么都没有做,就是没怎么睡好而已。”
这种情况下的确很难睡好。
对我而言绰绰有余的单人床此刻承受了它难以承受的重量,而身高和体格远超这个年纪男生平均水平的哥斯拉局促地缩在边角,体贴地将大半空位让给了我。
铺在我身上的棉被每个边角都被妥善地掖好,没有漏出任何一条缝隙。而他盖着的那条绒毯明显尺寸不符,只能堪堪覆到腰际。
眼前降下一小片阴影,下个瞬间,对方修长的手指探进发间,轻轻地理了理被我睡乱的头发。
我将手缩回被子里,拉起被子盖住下半张脸,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。
“还有一个问题。”我说。
“嗯?”
“凉太也会在早上刚睡醒时有反应吗?”
“……你刚才想问的果然还是这个吧?!”
嗯,好玩。
*
大晦日的东京迎来了冬日少有的晴天,空荡荡的公寓也久违地迎来了它难得一见的住民全员。
傍晚时分,定番的年关大扫除结束,客厅里的茶几被收起,取而代之的是冬季不可或缺的重要道具——被炉。
我和由香里缩在暖烘烘的被炉里,无所事事地各自玩着手机。
试图帮忙,被正在准备御节料理的爸爸妈妈以“只会添乱”的理由赶出厨房,只好心安理得地当起闲人。
一旁的电视机尽责地担当着气氛组,自顾自地放映无人在意具体内容的节目。
“啊、对了。”爸爸从厨房门口探出头,大声问道,“妈妈问你们待会要不要去参拜?”
“今晚不去。我想看红白,今年有我推上台。”
“伊织呢?”
“我也……”
“那就明天去好了。”
“好——”
这个国家的人们会在新年到来时前往神社或者寺庙参拜,祈求新一年的平安与幸运。
就算是往年足不出户的我,在这一天也会久违地走出家门,向高天之上的神明祈祷,寻求一份虚无缥缈的慰藉。
距离上一个新年只经过了三百六十五个日夜,但我却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清晰地回想起那个时候的心绪了。
于是干脆放弃了思考。毕竟能够被轻易遗忘的事物,对我来说一定不怎么重要。
我用纸巾擦干净剥过橘子后湿哒哒的手,打开了手机。原本被推销短信和骚扰讯息塞满的邮箱里,多出了几封来自好友的贺年卡彩信。
发送人:种崎爱罗、西村叶月。
虽然忙碌起来之后她们很少约我一起出门,但是节日问候和line上的闲聊倒是从未缺席过。
来自黄濑凉太的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,我正在群组里和她们两人讨论今年红白歌合战要支持哪一组。
唐突被来电提示吓了一跳的我陡然坐起,下意识曲起的膝盖撞在桌底,发出一声更为响亮的砰咚声。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