脏处的确燃起了烛火般大小的黑色气息,这就是兄长还活着的铁证! 式神束缚如藕丝般脆弱,缘一无从得到有关岩胜的任何情绪或灵魂情况感知,只能告诉自己身为妖怪式神的兄长身体中还有着妖力,就说明他没有死亡。 是活着的。 所以……是兄长不愿意回应? 俯着身的缘一直直看着兄长平静的面容,不知何时眼眶又蓄满了泪,滴在岩胜眼角缓缓留下。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眼泪能有这么多,难过的情绪竟然无法抑制。 现世五年确实使得缘一的性格变化,蒙在周围环境的雾障似乎一点点清晰,在他一日日与兄长、友人们的相处中逐渐看见、触碰到清晰的情感,前世迟钝的情感接收和表达正在进步,作为普通人类的灵魂慢慢成长,勇于向兄长发出请求和袒露私心。 即使他会因为不想影响式神而快速收敛情绪,可收敛的前提是拥有那些纷杂的情绪。 为什么兄长的想法就不会变? 早知兄长此世另有选择,他已坦然接受。 但这么久以来兄长对束缚闭口不提,日常对自己几乎纵容,缘一入睡前也会稍稍浮起希望,想着:或许兄长已经不会为式神身份感到愤怒了,其实这本来就没有影响,自己不会以式神使身份强求式神。 现实是兄长竟始终暗中在为束缚想办法,甚至不惜性命。 缘一习惯性抑制情绪,颓然地坐到床边,已经不想问为什么兄长不能容纳区区一个自己在身边,更希望让兄长珍惜自己的身体。 “缘一可以照顾兄长、协助工作,只是想能够看着兄长。” 「缘一今生最大的愿望,在见到兄长的那一刻诞生了。」 「想看见兄长年迈的样子,仅此而已。」 「缘一搞不懂您。」 岩胜心脏处的黑色火焰倏然闪动,紧接着带有怒气的疲倦心声传达至缘一处: 「我难道就搞懂过你吗?吵死了……继国缘一!」 「兄长大人真的还在!」缘一以又惊又喜的心音回应,紧接着的话因夹杂断断续续的哽咽:「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……」 岩胜虚弱的灵魂因继国缘一的表现感到强烈晕眩。 在游乐园那会儿,他没有为缘一就是前世的亲弟弟立即发火质问,看起来好像没有生气。 真的没有生气吗? 相反,岩胜十分生气,以至于对禅院缘一准备好要付出的爱全部都收回了,最好的证据就是式神关系瞬间变得摇摇欲坠。 但他更感到难堪。 实在搞不懂缘一留在不称职的前世兄长身边是为了什么,况且他以前做的远远不只是不称职。 但岩胜紧接着无比理性地认识到自己的怒气和升腾的怀疑、敏感情绪有利于切断束缚,忽然就没那么想发火,连想抬起的刀都控制住了。 “……”就是说,人性真的很复杂。 此刻他想,反正都变成这样了,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家小孩,是那活了八十多岁、有过妻子的老头子! 他有什么好顾虑的,被式神使发现蓄谋切断式神束缚的行为无异于撕破脸皮。 眼前的家伙不过是骗子缘一而已,岩胜想,哭哭啼啼的神子绝不可能使自己心软,谨记鬼神教育:放下道德底线,自由开心每一天。 「母亲去世那晚,你在想什么?就那么跑掉。」他这么想着,心声就即刻发出,半点瞒不住。 缘一感受到微弱但锋利的敌意刺进心头,丝毫不加掩饰,与之相同没有掩饰的,还有名为“虚张声势”的情绪,兄长似乎在鼓起勇气、用力地说话。 但兄长提及的那时太过久远,如果不是那一夜,自己恐怕不会记得当时心境。 缘一如实答:「母亲已经故去,世上仅兄长一位家人,离开前和兄长好好道别了真是太好了。」 岩胜未能料到这回答,但又很符合现世缘一的脑回路风格。 「你没有去寺庙,改变主意逃跑那时……在想什么。」 「缘一一遍奔跑一边紧紧握着手里的包袱,好像什么都没有想,看见了天地很大,月光很亮,云很多,风里有青草的味道,母亲亲手做的耳札在跑动时刮到脸颊会感觉凉凉的,怀里始终有兄长的信物代替兄长陪伴在缘一身边……抱歉,缘一只能回忆到这些。」 「……」 岩胜想,啊,这家伙其实很好懂,就是做事不经头脑。 同时心头松动,没出息地想:「没有怪我啊……没有怪兄长不称职,没有看透我卑劣的内心。」 “兄长大人怎么会这么想!兄长如此坚定强大,不擅思考的缘一才是卑劣之人,实在是羞愧。” 听……见了?岩胜又想抓狂,他激动地想:「不要什么都听!!!」 心声很激烈呢,缘一略有纠结地想:「兄长大人现在的语调好高啊,这种情况应该不会伤到嗓子,要告诉兄长自己都听得见吗?」 岩胜嘶吼:「这句我也听得见!」 「啊……」 缘一眨眨眼,岩胜也停止情绪波动。 激动的情绪没有体现在式神身体上,这具躯壳依旧无声无息。 岩胜也无法感受到任何东西,他与外界的联系仅限式神使一人。 「那兄长大人会感到不适吗?」缘一关切地问。 「很累,想休息。」因为你的心声太吵了,我才回应的。 岩胜在回答了式神使的问题后才意识到:即使不是专门告诉式神使的心声也会被捕捉听见。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没有紧闭嘴巴,但灵魂从此刻开始很想彻底闭嘴。 缘一温和地心声安慰兄长:“请兄长安睡,我会处理好的。” 不用你说。岩胜坚韧执着的品质发挥作用,发誓要养精蓄锐,摆脱现状。 “是,兄长一定可以的!”缘一两手攥起拳头,知道兄长看不见,但还是在兄长的身体面前为他加油。 「……」有病吧。 才没有病。 缘一把式神躯体拥进怀里,明知兄长还在,却无法抑制地因兄长的无声无息产生忧虑,下意识用上了力道圈紧他。 力道越来越紧……直到缘一自己发觉这对人类身体来说太过头了,但兄长大人毫无抵抗。 他浑然生出错觉,自己把一只目标明确、擅于捕猎的鹰抓住了。 “呦!缘一把……嗯?”五条悟感觉自己来得不是时候,看着眼前的景象牙酸地建议:“不然给你一晚上告别时间,明天再把岩胜的尸体交给我。” 正好明天去产敷屋那儿宣布禅院缘一的临时监护权,然后把岩胜留在那的遗产清单和遗嘱给这孩子。 缘一不慌不忙地把兄长的身躯放回床上,否定道:“不是,兄长没有死,正在和缘一说话呢。兄长说想休息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