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入硝子摸出了一根烟,动作熟练地叼到嘴里,对我摆摆手,说话的方式恢复到往日的随意,“明天吧,正好是周日,顺带庆祝你前段时间通过考核的事好了。我可以向夜蛾申请出门,采购材料。” 本来就打算把盘星教那边的人晾几天,所以我想了想,直接答应了下来。 后续,我一个人提着沉甸甸的包离开了医务室,边打哈欠边朝宿舍移动。回到宿舍的第一时间,我把装着玻璃杯的锦盒放进衣柜,接着趴在洗手台前开始洗漱。 我用手掌将冰凉的流水拍在脸上,紧接着察觉到头顶的灯微微闪烁了一下,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,左右颠倒的反光中,金发黑衣的少女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的身后。 对此,我视若无睹地扯下挂在一旁的毛巾,擦拭着顺着下颚滚落的水珠。 “还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呢。” “被合作者直接带到咒术师的地盘上,没有哪只咒灵能心安理得地睡下吧。” 明明是在指控,回荡在宿舍中的女声却没有掺杂任何的喜怒。 我猜测她没有生气,只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冒险做这种容易暴露的事,于是擦干脸上的水渍后把毛巾放至一旁,悉心解释起来:“如果是担心五条悟的存在,这几天暂时可以放心。” 五条悟的行踪一直都是我暗中关注的重点。 如果不是确信他因为议会的原因,去了京都,我绝不会把柯赛特带回来。 “不,我没有在担心那种事。” 穿着哥特长裙的金发少女静静地摇头。 玻璃的反射中,能清晰地看见那双不偏不倚的眼睛,一时间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望着窗外的景色,还是在望着玻璃里的我。 我仍记得在那段属于死者过往的记忆里,她担任画家的模特时,最常做的事就是安静待在房间的某个角落,勉强着自己打起精神,仿若等待他人安置的人偶,那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。 柯赛特淡淡地发问道 :“我只是想确定一下,你打算让我在这里待多久?” “一两天左右吧,其实本来想在拖长点。”我侧目看向身侧的少女,她的个头比我矮太多,一点都不像活了几百年的样子,反倒是像个初中生。 我没忍住露出了“这孩子真不会照顾自己”的表情,“你营养不良的症状太严重了,怎么说都得带你尽快补补。” 身为特级过咒怨灵,要是在我手里,还因为进食障碍而无法恢复实力,未免太搞笑了。 除了我自己供血,骗几个诅咒师过来也不错,反正也不会要他们的命。 至于其他的方式……咒灵的食谱是不是该问问夏油杰?兽血、鹅肝以及内脏的东西或许也应该让柯赛特试试? 我不太确定西方人对食材的接受程度能到哪一步,于是沉吟片刻,再试探抛出一句话:“对了,你想试试吃脑花吗?” 柯赛特:“……” 啊,又被瞪了。 柯赛特冷睨着我,说:“这可一点都不好笑。” 已经读过我记忆的柯赛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,她眉梢拧动,就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抗拒一般,毫不留情地表露出自己的嫌恶,那表情看上去太过有趣。 “好吧好吧,不会逼你的。”我发出低低的闷笑声,“挑食也不是坏事,毕竟柯赛特你想要活下去,也不是只有那一种选择。” 实在不行,我也可以思想活络点,联系手上的人脉,把主意打到其他的领域。 养特级咒灵而已,还能比打特级难吗? 柯赛特将一只手搭在小臂前,用刀子似锐利的眼神剜了我一眼,她唇瓣轻启,瞧着还想说些什么,却不知因何顿了顿,安静了两秒之后,才接着开口道:“那你呢?” “我?” 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下对方话里的重点,我不由自主闭了闭眼,随后再度睁开。 虽然我是个不爱挑食的人,不过—— 安静的单间宿舍里,我很快听见自己的嘴里吐露出格外冰冷的言辞:“最讨厌了,只能这么说吧。” 第69章 当下也不想吃糖,腻人。 虽然平时很少表现出来。 但我讨厌的东西其实很多。 急着赶路结果差点害自己崴脚摔倒的小石子,会讨厌。 想要去关灯结果导致指甲不小心劈开的墙壁,会讨厌。 猛地被点名结果起立把膝盖撞到乌青的课桌,会讨厌。 从年幼的时期起,我的怒气槽总是很容易积攒满,为各种各样的小状况气恼,却总是被理性压过去,只留一点残留的余韵。 因为院长奶奶很不容易,因为福利院的大人们都很不容易。 像我这种本来就容易给别人添麻烦的存在,就更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,期待有人来帮我。 懂事而贴心的孩子才能得到更多关注,而不会被厌弃。 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。 然后,在被羂索带走的那些年,这种意识开始变本加厉。 欺诈系统如是告诉我:【想要欺骗他人的前提,是先欺骗自己。】 【跟在那家伙的身边,就不能把自己当做人,而是精密的机器,无论内心诞生出怎样的情绪——欢喜、愉悦、苦痛、仇怨——你都要把这份情感牢牢抑制在心底。】 【但我真的很生气。】我顺势跪坐某具尸体的身边,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喃喃道,【我要维持这样的状态到什么时候?】 【当下的这一刻。】系统说,【人是活在现实里的动物,过于遥远的目标只会动摇你的心智。】 【所以,这就是所谓的欺骗自己。】 【告诉自己,只要熬过每一个「当下」足矣。】 我:【……】 我:【我知道了。】 坚持过每一个「当下」,再也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……也再也没有比这更困难的事。 我还是孩子的时候,就以可怜兮兮的模样骗来想将我送回家的好心人,再无情地注视对方被我亲手送进羂索编制的人间炼狱中。 我亲眼目睹着一个又一个的家庭被我台上的演讲说动,纵身跳进名为盘星教的泥潭,他们都渐渐沉沦下去,最后更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便消失不见。 我注视着这一切,从来不移开眼,我收敛起所有外漏的锋芒,到现在已经能非常自然地对待那些事,把激荡的情绪逐渐过滤成单一且毫无波澜的死水。 我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说出这种情绪化的言辞了,可在柯赛特询问时,就像回到小时候那样,心中顿时翻动,引以为傲的经验和自控力在那一刻消失的荡然无存。 也许是因为和柯赛特讨论了讨厌的话题。 当天晚上,我做了梦。 梦里,似乎又一次回到那天的除夕,年幼的我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