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离开此地躲避苏库,还是留驻等待阿鲁塔姆的援助,他们需要一个明确的启示。
于是萨满戴上面具,接过蛇皮鼓,放在身前敲击起来。
她的嘴里发出林鸟的鸣叫、野兽的嘶吼和幼鹿的呼唤,应和着鼓声的节奏,这些清晰的声音逐渐融成了一种谁也没听过的隆隆回响,如同暴雨前的闷雷轰鸣。
萨满的头垂落下去,头顶鲜亮的羽毛变得灰暗,她说:“等着祂,等着祂,你们交出信任,祂会带走祭品。”
“阿鲁塔姆注视着你们,祂要的祭品是苏库,是苏库里,是雅库妈妈……是水之母守护的花……”
不知是哪个词触及了土著的恐惧,他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,害怕到不能自已,一个个嘴里发出奇怪的音节,像是在祈求宽恕。
萨满浑身抖动,四肢不自觉地抽搐着,有涎水从面具内流下,继续道:“祂在森林里,走向曾经的禁地,祂‘看’到我了。”
林深处,循着蛇腥味走的阿萨思淌过一条浅河。因脚掌太大,在路过一处湿地时不小心踩死一窝小蛇。
雨林中的蛇实在多,她一路行来不知看到了多少种。
大概是蛇的繁殖季到了,有水的地方总能见到一两个交缠紧密的蛇球。它们动作得无声无息,喜欢混着泥巴和植被进行,而她的头颅离地有五米,自然发现不了蛇球,所以她常因踩到它们而感到晦气。
可不正是晦气吗?
一踩踩死一窝,她又不吃混着泥水的小肉,多浪费。
要不是森林里吃蛇的动物也多,它们很快会聚过来将小肉分食干净,她没准会可惜很久,有一种掉了米饭的肉痛感。
不过,“米饭”是什么?有点熟悉,是实验室里的研究员吃过的食物吗?
抛开杂念,阿萨思从蛇球上收回脚,正准备拨开树木进入更幽暗的地方时,忽然她似有所感地转过头,就见一阵清爽的风穿过山涧,扑面而来。
它拂过她的脸颊和脊背,像一双干燥的大手抹去了她身上的蛇腥味。而树木的枝干与藤蔓的纠葛交织出一只眼睛的轮廓,它看着她,带着喜悦的情绪。
什么东西?
又一阵风来,草木摧折,“眼”的轮廓散去了。
阿萨思认为那是错觉,长尾一甩,就地把踩烂的蛇球扫到一边。接着,她继续深入,沿着河道直走。
期间,她吓坏了不少在河边饮水的动物。
可动物也是有好奇心的,它们从未见过恐龙,不知这大块头是何来历,便缩在阴影处观察着她,直到她再也不见。
也不知走了多久,阿萨思总算在日落前找到了一处有“人迹”的地方。在这里,她看见了几艘破败的旧船,以及一些外来者留下的建筑。
看上去有些年头了……
船体灰扑扑的,布满了藤蔓、爬满了蜘蛛。门窗破碎,器具凌乱,她在船的甲板上看到了掉落的枪和刀,而它们独特的造型已经被一些昆虫筑了巢。
她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,只有一本画了圈的发黄日历。上面写着1995年6月,红圈连续画到了12日,之后便没有了。
阿萨思细想了会儿,干脆透过窗朝里吹了一口气。
她的肺活量极大,吹出的气像是刮了一阵风,一下子把厚实的尘埃吹了起来,露出地板上沉淀了数年的抓痕和一两片散在角落的蛇鳞。
很明显,抓痕是人类的,蛇鳞是巨蟒的,事发时间记在日历上。也就是说,巨蟒早在很久以前就出现了,而这些船、这些建筑,都是人类死在蛇口中的象征。
也是,不到万不得已,人类怎么会抛弃一大堆建筑跑掉呢?
肯定是活不下去了,就像侏罗纪公园失控的那天一样。
不过有一点很奇怪,“1995”这个数字看上去很遥远,似乎意味着“很久以前”。而她离开努布拉岛的时间是2018年,如果两地的时间一样,那么“外来者”的做法让她感到匪夷所思——
巨蟒吃了这么多人,为什么人类还没将它们解决,是火力不够吗?
他们不应该开着直升机回来突突吗?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