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面东拼西凑,毫无美感。
莫里亚蒂忍着将她扔出去的冲动。他甚至还听到她在拜托照相的女士回家之后将照片发给她。
“哈哈哈!”康斯坦斯发誓回家之后就把这张照片设为手机屏保。
莫里亚蒂的目光在远去的那位女士身上停了半秒。随即移开,他逼近笑得快已经毫无形象的康斯坦斯,“康妮,我没有允诺过你——陪你来这种地方。”
“你不记得了,”她的笑意减淡了不少,“你明明答应过我的。”
“对了,我刚才就想说了,吉姆你怎么挑了潘海利根的roaring radcliff(咆哮的拉德克利夫),”康斯坦斯凑上去,秀气的鼻子一耸一耸的,“光辉亮丽,颓废而调皮?”
莫里亚蒂用中指顶了顶她的脑门,颇为嫌弃地退了一步,像是想到什么,他又微笑说道:“康妮,你用了那么多年的changing constance(善变的康斯坦斯),难道只是因为跟你共享一个名字?”
康斯坦斯挑了挑眉。
下意识的,她突然握住他还未收回的手指,在他略带惊愕的目光下,笑着说:“走吧走吧,我们去看星星吧。”
莫里亚蒂的手被她牢牢的握住,就像小时候那样,他脸上的虚伪笑容突然散掉,如同拨开云雾的乞力马扎罗山脉,露出原本的真实模样:被冒犯到的不知所措,内心阴暗涌上后的狠毒狡诈,竭力保持的优雅天真,一闪而过的孤寂冷漠。
诸如此类复杂的人类情绪从他脸上交织。
但很可惜,她都没有看到。
夜晚将至,深蓝的天空缓缓铺上了一层层浓重的墨色。
处理完华盛顿的联合行动后,麦考夫神色疲惫地靠在椅背上,他一想到现在康斯坦斯可能还在巴黎歌剧院孤零零地看音乐会,就难免生出几分歉意。
本来他该陪在她身边的。
他揉了揉太阳穴,想在飞机落地前小憩一会儿,却听到安西娅略微慌张的语调:“长官——”
麦考夫抬头,他很少听到自己这位助理发出这样的语调。
“阿普比小姐没有按照预定计划前往巴黎歌剧院。由于部分人员的疏忽,她……目前跟……唔,跟莫里亚蒂先生在marne la vallée的巴黎迪士尼游乐园。”
说着,她递上自己的手机。
麦考夫接过,目光接触到屏幕时,看见头戴米老鼠耳朵的她,面容流露出几分好笑。但随着视线右移,手指关节却渐渐泛白。紧接着,他猛地深吸一口气,才努力将内心一闪而过的震动放下。
跟莫里亚蒂在一起,有……这么开心吗?
前天晚上,康斯坦斯顺着窗外的月光,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。
“麦考夫,你难道不觉得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残缺吗?”
“你是指身体上还是精神上?”
“成年人不正常的一面多数都源自童年里无法根除的伤害。就像夏洛克的自闭症,你的掌控欲,我的——我的毛病才多……但那些伤口会一直存在,时间的流逝只是为它添上疤痕,但却永远不会消失,它体现在我们每时每刻的言行举止里。”
“康妮,如果我没听错,你这是在为莫里亚蒂开脱。”
“人世间的煊赫光荣,往往产生在罪恶之中,为了身外的浮名,牺牲自己的良心。你瞧,我们这一家人,到头来还是没了良心。”
麦考夫想得出神,他还记得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时,脸上露出的那抹刺眼的笑。
他深呼口气,多年前的感觉依旧沉重。若是伊恩·阿普比没有失踪,康斯坦斯也许就不会背负着家族的期望,深陷政治的漩涡。若是她没有遇见自己,那么就不会遭遇那场车祸,手指也不会受伤,或许此刻,在巴黎歌剧院开音乐会的人就会是她。
人的命运总是在一念之间,发生不可预料的改变。
“尽管最后我们还是分开了,但我从不后悔。”车祸一周前,在康斯坦斯的毕业典礼上,那是她打给他的最后一通电话。当被问及是否后悔认识他时,她笑着说道:“爱过之后失去总比从来没有爱过好。”
那时的他嗤之以鼻。只有未步入社会的天真少女才会用「爱」这个字眼来形容这样奇怪的关系。他想,她根本不懂什么是爱,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,一个假想的「父亲」;她可以在他面前展露真实的一面,可以对他轻声细语,可以对他要求拥抱亲吻,可以在他面前流泪微笑。
就像一个飘荡在伦敦的孤独灵魂终于找到了一处温暖的住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