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斯坦斯闭上眼睛,似乎在思索。而她旁边的莫里亚蒂,用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珠在麦考夫跟柯罗诺斯两人之间来回窜动,一脸的幸灾乐祸不加任何掩饰。
直到他听到康斯坦斯接下来的话,眼里的笑意就跟突如其来的风一样散去,毫无痕迹。
“柯罗诺斯,他说你犯了三次错误。既然你都已经坐在这里,那么前两次你是如何逃脱的,你想说这其中没有他的手笔吗?你怨恨的不是他看重国家利益,你怨恨的是他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看重我以及在意你。”
她加重「在意」这个词的发音,刻意在这里停下来,看了一眼柯罗诺斯,发现他认真在听。于是她慢条斯理,语气平和地继续说:“在此之前,我告诉过你,你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,不要只用自己的视角去判断,这样得出的结论是片面而模糊的。他是你最亲近的人,哪怕你再讨厌他,也不应该说出他不在乎你这样的话。你以为谁都能果断地舍弃亲情吗?我跟你父亲都在政府工作,但我的哥哥——跟欧洛斯一样,他也做错事,他也十分聪明,那按照你的标准我该怎么处理才能让你满意?我想请教一下我的私人秘书。”
柯罗诺斯盯着玫瑰花,他听到康斯坦斯称呼自己为私人秘书,不由想到另一个世界的经历。直到她在医院病逝,他的头衔始终都是——“英国常务次官小姐的私人秘书。”
当初不过是心血来潮想观察她的生活,结果一当就是三十年,他自以为他是懂她的。
于是他问她,用平日里公事公办的语气:“阿普比小姐,您真的在意那么莫里亚蒂先生?如果按照原本的剧本,他死于福尔摩斯大人的计划之中,那您会如何妥善处理双方的关系?”
康斯坦斯始终波澜不惊的脸终于在听到这个问题时有了一丝松动。她以前被欧洛斯问过类似的问题,只不过那是一个简单又不简单的选择题,她能模糊,能隐瞒,能转移话题。
可眼下柯罗诺斯的这个问题,无论怎么回答都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隐患。她不能往陷阱跳,她没有办法回答,她做不到冷静沉着地面对这样的情境。
可柯罗诺斯却比她想得还要决绝。
他见她半天不回答,又继续说道:“我听闻您的祖父,也曾担任过10号的常务次官,他在任时间是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,那时英国国内正遭受ira的恐怖袭击,他的一个孩子——也是您的父亲,在他们策划的一起爆炸案中不幸丧生。可我后来发现,也就是军情六处的档案袋里的证据显示,间接害死您父亲的人却恰好是——”
“够了!”康斯坦斯厉声打断他接下来的话。
哪怕是跟康斯坦斯从小一起长大的莫里亚蒂。哪怕是陪伴康斯坦斯快十年的麦考夫,都从未见过她这么愤怒的时刻。
仿佛下一秒就会举起魔杖,烧掉她眼前的一切。
火光。是怒不可遏的火光占据她碧水般的眼眸,在她的呼吸间奋力烧燃,她起身,慢得就像电影的回放,望向他的眼神,复杂的情绪几乎快要溢出,半是绝望半是难过,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痛苦。
她几乎快要站不下去,整个人往下掉,摇摇欲坠。让莫里亚蒂震惊的是,原本沉默的麦考夫竟然直接翻过长桌,来到康斯坦斯旁边,牢牢地扶住她的肩膀。就像是给一个快溺死的人在汪洋大海里送上一块救命的浮木。
麦考夫长叹了一口气,盯着柯罗诺斯,缓慢开口道:“你赢了。”
这话并不是认输的讯息,却是认输的信号。
但莫里亚蒂却突然笑了,放下手里的刀,他从西服内侧的口袋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玻璃试剂瓶,掀开盖子,里面装了三分之一的白色晶体,没有异味,在灯光下散发迷人又危险的气息。
手向下倒,它们就倾泻的瀑布,无声无息地投入到地毯的怀抱里。
随即,柯罗诺斯听到清脆的破碎声,那是莫里亚蒂狠狠地用玻璃瓶砸向他,但却被人阻止——砸到墙面发出的声音。
莫里亚蒂抬眼,眼里有嘲讽但更多的却是彻骨的寒意,手指慢条斯理地敲打桌面,肆无忌惮道:“我们这个家族恐怕要查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基因问题,每一个都是疯子。一个间接害死自己的儿子,一个死于自己信任的朋友,一个为了保护另一个私生子而死的私生子,最可怕的是还有一个……居然费尽心机要毒害自己的母亲。”
说完最后一句话,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无法理解,但更无法理解的是,“还有一个明知道自己被下毒,却还要保护凶手的疯子。”
“而我居然陪她演戏到现在,没有直接杀了你,你说这好玩吗,柯罗诺斯?”
第76章 摊牌(下)
一时间,麦考夫竟觉得自己无法控制呼吸的轻重缓急,他伸手捂住心脏,脸色比之前要难看得多,像头垂老的雄狮。即便再小心翼翼,也免不了被算计,无法脱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