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邱茗想说自己伤得不重,但六公主不这么想,她撸起人的袖管,邱茗反抗了一下。
“你还动!”六公主一出声,邱茗闷闷地安静下来。
撩起袖子,白皙的胳膊上活生生挫下一层皮,斑驳翻起,粘着血肉,着实骇人。
手腕上的蝴蝶纹暴露在众目睽睽下,邱茗指尖抽动,低下头去,竟莫名地窘迫。
不知为何,他不想六公主知道自己是内卫。
可六公主跟没看见一样,撒上药粉后一圈一圈缠上绷带,动作异常熟练,清亮的宫铃声在寂静的屋内回响。
邱茗垂着脑袋,像个被长姐数落的孩子,半晌,断断续续地开口,“多谢六公主……救命之恩。”
“说什么呢,今日明明是你救的我。”六公主笑得格外灿烂。
邱茗顿了顿,“四年前,临渊寺中,若不是六公主,我也不会在这。”
“害,本公主那晚闲的没事出门逛逛,正巧见你睡雨里,就喊僧人给你抬回去了,没做什么啦。”
面前的人唇角生花,眼眸弯如新月,三分容貌,四分温情,看得邱茗一度失神。
记忆中江陵河畔早已模糊的身影,曾扶起哄他糖吃、拿女儿家首饰逗他的人,那个他以为今世再也见不到的故人,此刻却活灵活现地给他治伤,同他谈天,还丝毫不介意他的身份。
姐……
“哎,好啦。”
六公主的声音令他回过神,自己的胳膊已严严实实缠至手腕,掩住了那只蝴蝶纹身,姑娘酒窝深深,笑道:“不比宋大夫专业,都怪我逞能,只是想答谢你。”
咣当一声门被踢开,两人吓一跳,夏衍满身烟尘裹着寒风冰血,就这样径直走到他们面前,脸色堪比暴雨前的黑云。
六公主抿起嘴,眼睛慌得四处张望,好一会才吐了舌头,一副卖乖的模样,试探性地抬起小手和人打招呼。
“嗨,衍哥,那个……”
“私自离宫,知道太子和韶华殿下有多担心吗?”夏衍眉毛拧作一团,一点不给人姑娘好脸,“婉今,长本事了?骗羽林军衣甲,跟谁学的!”
六公主手指捏得飞快,支支吾吾道:“我想跑马嘛,都说兖州跑马最好,我没忍住,就跟出来了……”
“跑马哪里不能跑!非得到兖州来,这宫外多危险,没看见吗!”
“我又没怎么样。”六公主撅起嘴,嘟囔着,“骑马射猎本公主都会,又不至于饿死自己,大不了再回去……”
“还顶嘴!信不信我告诉韶华殿下!”夏衍抬起手佯装要给人一巴掌,没打到人六公主就抱头哎呦叫出了声。
“你、你打人!”
“打的就是你!”夏衍撸起袖子吓唬人。
“你们都欺负我!整日要我学女红,什么针线、刺绣,烦死人啦!”六公主拽着裙摆,气鼓鼓地夺门而出,夏衍追上去冲人大喊,奈何根本喊不回来。
“臭丫头!给我回来!容风!看着她!”
头顶冒火的人大步折回屋内,邱茗坐在椅上,偏过头去,胳膊耷拉在一旁,身体微缩,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。
夏衍低头瞧了眼他的胳膊,眉毛皱了下,拉过木凳坐到对面。
两人都有点尴尬。
夏衍踌躇了阵,忍不住咳嗽了声。
“近来可好?”
[1]出自刘向《熏炉铭》
第14章
“死不了。”邱茗心不在焉地道。
“受伤了?”
“擦伤。”邱茗抱起胳膊,头都不抬。
“那伙人我已经带人清剿了,应该是突袭,没留下活口。”
“嗯。”
半天邱茗嘴里没超过十个字,聊得夏衍心里燥得慌,身上的衣甲未去,还带着战场上厮杀的戾气。实在忍不住了,心一横,手抓头发来了句。
“那丫头不省心,多谢你了。”
这样的道谢听得着实别扭,邱茗不冷不淡的哦了一声。
夏衍差点被噎死,好容易耐下性子道:“太子殿下忧心,说韶华殿下终究是闺阁女子,这样出巡不安全,就派我来了,顺便把那丫头接回去。”
“你究竟想说什么。”邱茗瞟了人一眼,眼底无丝毫情绪,“东宫议事,和我什么关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