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俊阳侯兵变只是南宋内部事,无需过度担忧,然而,北狄带兵南下,两国交战,则完全是另一种情况。
村屋内氛围不轻松,夏衍等人虽有备而来,但俊阳侯铁了心动兵,谈话全无回旋的余地,韶华公主已在羽林军护卫下,暂时转移到安全的地方,可问题是李靖杰的部队前来还需一段时间,他们依然身陷囹圄。
出不了城意味着随时可能找到公主当人质要挟朝廷,白天行宫里捕获的兵力不值一提,如果俊阳侯和小可汗串通来犯,到时候可不止调动左将军的人马。
他们不能坐以待毙。
眼下唯一的办法,就是尽快铲除俊阳侯。
“趁天黑调查,荆安弹丸之地,天亮前总能找到他的下落。”颜纪桥提议。
“以为兖北是你家后院,想搜就搜?”竹简之不为所动。
大理寺少卿一肚子话噎了回去,他知道对面是夏衍父亲的旧部,对荆安熟悉,可从这人大马金刀坐椅子上开始,嘴里插科打诨,没一句靠谱的,厉声反问:“你还有别的办法吗?”
“等。”
椅子上的人手捻竹叶,轻飘飘扫了一圈,“你们才多少人,想和俊阳侯抢地盘?识点相吧,各位京城的公子哥儿,荆安虽不大,但上到守城的,下到打更的都是侯爷的人,稍有声响,骨灰给你们倒干净喽。”
夏衍:“容风身法快,寻他的踪迹不难,只怕找到人,我们也不能有大动作。”
确实如此,邱茗同意夏衍的看法。地底结构复杂,暗室数不胜数,屯多少兵,他们算不出来。
潜入杀了俊阳侯容易,难的是他手下几万部队,这些人叫喊为主子报仇,把他们碎尸万段可不是儿戏。
所以,最有效的方式。
是拖。
拖到大军支援才有把握赢。
那么问题来了。
怎样拖住一个,对上京官员、将军严防死守的地方君侯?
四人陷入沉默。
在座的深知自己不是最合适的人选,除了。
“我去。”
三人目光闪烁,神色各异,颜纪桥震惊,竹简之呼一声口哨吹起,夏衍表情极其复杂。
角落的人衣服上血渍未褪,斑驳腥红,素净的衣袍加了不合适的点缀,邱茗长衫着地,音色淡淡,抬双眸,开口重复了一遍。
“我去见俊阳侯,找到他的落脚地,让他放松警惕,没有时间调兵,撑到日出李将军赶到,我方就有胜算。”
“不行!”夏衍坚决反对,“他什么人你还不清楚?万一。”
万一他对你不利,万一他又用难以启齿的方式对你。
后面的话没说出口,怕刺到对方的痛处,可邱茗没有在意,笑着反问。
“你有更合适的人?”
诚然,容风身手好,但单枪直入不是上策,竹简之是逃犯,冒然前去太引人注目,颜纪桥在行宫露过脸,俊阳侯必定防备,夏衍更不用说了,不提前打起来就算烧高香。
“副史大人,你可知,此去接近俊阳侯不是同他谈天那么简单,”颜纪桥严肃道,“不让他起疑,你得消磨整整一夜,否则兖州失地,蛮族入侵,我朝前途堪忧。”
“我知道,不止是手里握兵的俊阳侯,你们忘了一个人。”
夏衍眉尾一跳。
张楠也。
“大宋内卫叛逃不是好消息,”邱茗读懂了人的眼神,继续道,“朝廷内部派系,官员秘闻,兵粮迁移、驻军用度,行书院长史这么多年,心里可都十分清楚,若此人选择俊阳侯、甚至戎狄那边。”
“我朝腹地边境,军队势力,阵法弱势,彻底在敌人面前一览无余,”夏衍攥紧拳头,“比千军万马威胁更大……”
几番思索后,执拗的少将军勉强做出让步,不过提了条件。邱茗允许他暗中跟随,夏衍答应不会暴露行踪。
今夜的兖北没有风,黑色的天空压下星斗,村屋一角亮起烛火,常安正替人换衣服。
血迹不方便清洗,小孩边叠衣服边可惜,捧在手里的是他家少君穿了好几年的素色长衫,不贵,可料子上成,不要了着实不舍。